此時府兵已經衝鋒到最外邊那一排拒馬樁的位置,距離寧軍陣列還有大概五十丈左右。</P>
“平射!”</P>
譚直一聲令下。</P>
弓箭手把手中長弓的角度放低,羽箭呼的一聲飛了出去,那最前邊一層拒馬樁上瞬間就長滿了一層白羽,而拒馬樁前邊的府兵也在瞬間就在地上鋪了一層。</P>
那些府兵咬著牙將拒馬樁搬開,然後發力繼續向前。</P>
羽箭的角度放平了不少,激射而來的箭大部分在人上半身的高度,衝在最前邊的府兵,每個人手裡的圓盾上也一樣的插滿了羽箭。</P>
每一步向前,都不知道有多少人倒下去。</P>
一個士兵小腹中箭後摔倒在地,掙紮起身之際,眼睛裡就看到一個鞋底落下來,躲無可躲,被同袍一腳踩了下去。</P>
臉被踩進河沙中,眼睛裡,鼻子裡,嘴裡,全都是沙子。</P>
眼皮在粗糲的沙子和碎石上摩擦過後,眼角都被豁開,沙子黏在血液上,一擦,傷口就更疼。</P>
府兵衝開了第一層拒馬樁,疾衝了大概十幾丈之後就是第二層,此時的羽箭更為密集。</P>
朝著人臉直接懟過來一樣的密集。</P>
付出了無數生命之後,景揚絮帶著人把第二層拒馬樁也衝開了,第三層拒馬樁就在寧軍陣列身前十丈左右。</P>
“殺敵!”</P>
景揚絮一聲咆哮,大步往前疾衝。</P>
一支流箭飛來,噗的一聲戳進他身邊親兵的咽喉,那士兵猛的往後仰倒。</P>
又一名親兵迅速上前,持盾補上位置。</P>
主將衝鋒,親兵效死。</P>
到了第三層拒馬樁的位置,府兵的傷亡到了一個令人頭皮發麻的地步。</P>
寧軍的弓箭手根本就不用擔心箭的損耗,隻管用最快的速度把箭一支一支送出去。</P>
許多府兵要搬開拒馬樁,手才放在上麵,身上已經戳進去一層白羽。</P>
後邊的人把爬伏在拒馬樁上的屍體搬開,然後也變成了一身白羽的屍體。</P>
僅僅是為了搬開這一層阻礙,府兵付出的生命就不計其數。</P>
最前邊的人中箭速度之快,難以用任何文字說明,那箭就幾乎不分先後,一層一層的放出去。</P>
景揚絮一刀將身前的拒馬樁挑開,大聲嘶吼著下令疾衝。</P>
寧軍將軍譚直看到第三層拒馬樁已經被破壞,他立刻喊了一聲:“盾陣!”</P>
弓箭手迅速後撤,手持一人高巨盾的士兵開始向前,迅速的在陣前形成三成盾陣。</P>
每一層盾陣後邊的,都是手持長槍的士兵。</P>
而在三層盾陣之後,弓箭手把長弓全都放下,換了連弩在手。</P>
十丈之內,連弩無敵。</P>
說羽箭密集恐怖,可到了十幾丈範圍,連弩激發出去的弩箭之密集,更為恐怖。</P>
一層倒下去後邊的跨過同袍的屍體上來,又一層倒了下去。</P>
就在這巨大的消耗中,景揚絮終於帶著人衝到了盾陣前邊五六丈左右。</P>
然後他們看到了一片黑雲。</P>
標槍飛來。</P>
呼的一聲,黑雲壓頂。</P>
如果說羽箭和連弩的攻擊,雖然是一層一層的擊殺,但終究不是每個人都會倒下。</P>
那麼這一層標槍飛出來,就是對府兵陣列的整齊切割。</P>
整整齊齊,前邊的人全都被戳翻在地。</P>
景揚絮的眼睛都已經血紅,身邊的親兵,從渡河開始到衝鋒至此,已經死傷數十人。</P>
剛剛一輪標槍投擲過來,他左右兩名護衛全都被戳死。</P>
“殺進去!”</P>
景揚絮又是一聲嘶吼,第一個衝到盾陣前邊,可是手中陌刀還來不及砍下來,盾陣後邊的長槍就捅了出來。</P>
盾陣後邊的槍兵根本就不管捅的中還是捅不中,他們隻管將長槍刺出去收回來,再刺出去再收回來。</P>
槍尖穿透皮甲又穿透人身體的聲音,被硬塞進了每個人的耳朵裡。</P>
槍洞中,血液噴湧而出。</P>
後陣的連弩還在不停激射,前排的槍兵還在不停的直刺,戰爭帶給人的有對死亡的理解,也有對死亡的不在乎。</P>
衝鋒的人擠壓在盾陣外邊,以至於長槍已經無法再收回來,被府兵抓住奪走,或是來不及抽回來就被擠壓倒下去的屍體壓住。</P>
第一層盾陣迅速被攻破,府兵像是衝破堤壩的洪水一樣又迅速的拍擊在第二層盾陣上。</P>
到了這種近身肉搏的時候,已經沒有什麼陣列可言,就是人擠著人的往前硬頂。</P>
便在此時,第三層盾陣忽然自己開了。</P>
盾陣打開了一條一條通道,一群身上連皮甲都沒有的寧軍漢子嘶吼著殺出陣列。</P>
無甲胄,無盾牌,雙手之內,唯有一刀。</P>
為首者,正是沐緩之。</P>
這些士兵皆來自兗州,是得大將軍唐匹敵應允,沐緩之挑選兗州悍卒親自訓練出來的刀兵。</P>
他們用的不是橫刀,而是更為寬大厚重的環首刀。</P>
“與敵拚鋒芒,唯我刀營可往!”</P>
沐緩之伸手一指,三千六百名環首刀兵開閘而出,逆流洪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