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丟丟一直都很好奇一件事，在他眼裡，師父絕對不是個正經道人，可是在幽州七縣來來回回這些年他看到了百姓們對師父的尊敬，哪怕就是那些流寇看到了師父也不會為難，他想不明白。</P>
“師父。”</P>
“嗯？”</P>
“為什麼流寇殺人如麻，但是你就敢背著那麼多銀子銅錢的到處走，你不怕流寇？”</P>
“不怕，也怕。”</P>
長眉道人一邊走一邊解釋道：“你還小，有些話對你說了你也不會理解，但是你可以記下來......人是會變的，很善變，盛世的時候，人心信仰不管是什麼，道門也好佛門也罷，歸根結底信仰的是朝廷，朝廷是人心穩不穩的根本，可是到了亂世，人心不信仰朝廷了，那就隻能信仰神佛，哪怕是對鬼怪的敬畏也強於對朝廷的敬畏。”</P>
小李丟丟確實不是很理解這些話，但是都記下了，師父說的終究不會有錯。</P>
“那些流寇敢殺官卻不動我們這樣遊走的道人，是怕遭報應，他們做著壞事，還想著因為沒殺一個道人就能積德，你說人心險惡不險惡？”</P>
李丟丟搖頭：“不懂。”</P>
師父笑了笑：“不懂就不懂吧。”</P>
師父抬起頭看了看，遠處一座大城已經有了輪廓，那就是他們要到的地方，冀州。</P>
大楚江山天下十三州，十三州之一的冀州位於中原北部，冀州下屬又有十九州，幽州是最北邊的州府，幽州往北就是燕雲山，燕雲山再往北就是敵國。</P>
“師父，我們來冀州做什麼？”</P>
李丟丟忍不住又問了一句。</P>
這次他師父沒有再說什麼關於買命的話，而是語氣中滿是希望的說道：“師父在冀州有一位故交好友，雖然已經很久沒有見過麵，但我們之間的關係不會變，君子之交淡如水，我這次來是求他幫師父辦件事。”</P>
長眉道人說完之後下意識拍了拍背後的包裹，那包裹裡是他這些年來的積蓄。</P>
城門口的盤查並不嚴密，他師父雖然很不舍，可還是給負責檢查城門口進出百姓的隊正遞過去一塊碎銀子，並且說了幾句漂亮的恭維話，老道人口吐蓮花鬼都能哄樂了更何況是個見錢眼開的隊正。</P>
半個時辰後，李丟丟跟他師父一路走一路打聽著到了一座高宅大院的人家外邊，他師父讓他在門口等著，自己走到門外，看他師父神情格外嚴肅，還特意整理了一下衣服，雖然那身衣服看起來臟的已經不能再臟一些，皺皺巴巴疙疙瘩瘩。</P>
敲了敲門，師父後退兩步在那等著，不多時有個老者把門打開，眯著眼睛看了看他師父，然後搖頭：“道長，這裡沒有什麼需要用到你的地方，你還是去彆家問問吧。”</P>
長眉道人從懷裡取出來一個信封，已經發黃，不知年月，他雙手把信封遞過去：“勞煩稟告主簿大人，就說故交長眉求見。”</P>
這裡是冀州州府衙門糧政主簿周懷禮周大人的家。</P>
也不知道為什麼老人楞了一下，用憐憫的眼神看了長眉道人一眼：“你應該還不知道大人已經卸任了吧？大人在位的時候，每年都有不少這個親戚那個友人的過來蹭喝蹭喝，你來晚了。”</P>
長眉真的不知道周懷禮已經卸任，臉色一急：“還請你通稟一聲，我不是來蹭吃蹭喝的，我是有要緊事。”</P>
“罷了。”</P>
看門的老人道：“你們在這等著，我去問問老爺。”</P>
長眉道人連忙道謝，俯身一拜，小李丟丟站在不遠處看著師父求人的樣子心裡莫名的很疼，心裡想著若是以後有本事了，可不讓師父這樣去說好話，隻為了見人一麵。</P>
“師父，主簿大人是很大的官嗎？”</P>
李丟丟走到師父身邊壓低聲音問了一句。</P>
“噓......”</P>
長眉道人示意他彆多嘴，然後用極低極低的聲音說道：“主簿大人雖然不是多大的官，可他是師父認識的最大的官了，我要想幫你買命，隻能求他。”</P>
“師父為什麼總說要幫我買命？”</P>
“因為師父可不想讓你一直跟著我過像個要飯花子一樣的生活，你聰明，也好學，師父這些年一直在攢錢就是想給你換個方式活著，冀州四頁書院名氣很大，如果你能進入四頁的話，將來學成，你就能到官府裡謀職，哪怕是在官府做個賬房，也是體體麵麵的日子，況且四頁書院出來的弟子，又怎麼可能做個賬房先生。”</P>
“我不！”</P>
李丟丟終於知道師父說的買命是什麼意思了，師父曾經有意無意的提到過好幾次四頁院的院長是天下聞名的大儒高少為，便是朝廷裡一些位高權重之人也是高少為的學生。</P>
冀州節度使那是多大的官，封疆大吏，也是高少為的學生。</P>
長眉聽到李丟丟說我不兩個字，他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你這孩子，不許胡說。”</P>
“我沒有胡說，我若是進了什麼四頁書院，師父怎麼辦？”</P>
“我？”</P>
長眉道人努力的笑了笑：“你這個小累贅不跟著我，指不定我的日子過的有多逍遙，不用再為你攢錢，想吃什麼就吃什麼，想穿什麼就穿什麼，你覺得沒有你我活不下去？沒有你拖累我，我會活的很瀟灑自在。”</P>
李丟丟眼睛濕了起來：“師父是說我是累贅嗎？”</P>
長眉道人咬了咬牙：“是，你就是我的累贅，這些年要不是帶著你，我至於過的這麼辛苦？”</P>
李丟丟也咬著牙，不讓自己哭出來。</P>
就在這時候那看門的老人出來，笑嗬嗬的說道：“我家老爺請你們進去，你們跺跺腳，彆帶了塵土進客廳。”</P>
不多時，一老一少在那看門老人的引領下進了院子，正房門口，看起來兩鬢花白的周懷禮站在那等著，看到長眉道人之後連忙走下台階：“我的老哥哥，你這是怎麼了，如此風塵仆仆的來了。”</P>
李丟丟在心裡卻哼了一聲，心說這般裝模作樣，真要是當我師父是老哥哥，難道不應該親自出門接一下？</P>
周懷禮拉著長眉道人的手進了客廳，吩咐下人泡茶，等問明了長眉的來意之後，周懷禮顯然為難起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