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2 / 2)

汴京春深 小麥s 2723 字 8個月前






按官家的吩咐,孫安春請陳德妃到福寧殿後殿歇息,再帶著趙栩張子厚和方紹樸到偏殿裡包紮傷口。

方紹樸給趙栩迅速處理了幾處外傷,看看趙栩的眼色,拎著藥箱告退,去找宮女要茶喝,一出門,才覺得心慌得不行,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搭了搭脈,活的!立刻念了好幾聲阿彌陀佛無量天尊觀世音菩薩。

張子厚和趙栩相視一笑。

“殿下如何想到用合血法認親的?”張子厚終於忍不住壓低聲音問道。

“夏蕙父斷的那案子,十分稀奇,不記得也難。”趙栩看向他:“倒是季甫,大理寺何時用過此法斷案?”

張子厚笑道:“季甫原話是說大理寺試行此法,可沒有說何時試行。夏蕙父的案卷是現成的,補一個大理寺試行的文書即可。可是殿下您又怎能認定合血法的確可行?”他其實對合血法是否可行心裡沒底,提心吊膽,隻有信趙栩那一條路。

趙栩道:“君不見,隻有血流成河一說?若是人的血隻有骨肉親人才能相溶,那戰場上的血,豈不是一團團滾來滾去?其實即便是季甫你的血,蘇相的血,也必定一樣能和我的血相溶。”阿妧當年撞掉一顆牙,兩個人的血早就混在一起,哪裡分得清那顆小牙上究竟是他的血,還是她的血。

張子厚一怔,這個他可萬萬沒想到,立刻出了一身冷汗。原來趙栩根本也沒試過合血法!萬一太後要求他人也滴一滴血試試?

趙栩淡然看著他,笑了笑。人心,固然難揣測,卻不難引導。

***

柔儀殿裡的定王搖頭道:“娘娘,有些事遮掩了這許多年,再醜陋再難堪,若不掀開來,徒惹陛下猜忌不解,被阮玉郎這樣的有心人利用,後果不堪設想,今日若不是張子厚和六郎,娘娘可想過後果?還有些事,娘娘隻知道一鱗半爪,還是一起聽老臣說說吧。”

高太後頹然地坐了下去,想起方才母子對峙,自己那種畢生心血儘付東流的痛楚,不禁閉上了雙眼。

官家雙臂起了一層雞皮疙瘩,看向定王。

“陛下,娘娘,阮玉郎並不姓阮,姓趙。他其實是元禧太子之子趙玨,當年被封為壽春郡王。元禧太子死後被曹皇後養在坤寧殿,《圖錄》記載他是因病夭折。”定王看著官家的眼睛,平靜地說道。

高太後忽地打了個寒顫。當年她親眼看著那孩子從樹下摔下來,她心知肚明是姨母安排醫官害他一條腿從此短了幾分,所以她才相信幾年前火裡燒死的一定就是他。

官家死死瞪著定王,牙關緊咬。

“趙玨不姓阮,但他的生母姓阮。這位阮氏是元禧太子的寵妾。在元禧太子死後被人告發。說是因她一貫跋扈,虐殺仆從,才導致仆從下毒誤害了元禧太子。武宗皇帝大怒。先帝當時還是魏王,奉命和大理寺一同調查此案。調查了一個半月後,確認告發無誤。阮氏因此被賜死。東宮上下被牽連的人命不下百條。”定王渾濁的雙目似乎在回憶當年的往事,語氣悲涼。

“他認定我爹爹是他的殺母仇人?才這般處心積慮謀逆?”官家微弱的聲音響起,他其實不想再知道得更多了,就到這裡為止吧。

定王想了想,說道:“先帝登基後,忽然有一天不經禮部采選,不經入內內侍省和尚書省,帶了一位出身平平的郭氏入宮,直接下旨封為美人。自然引起了一場軒然大波。”

官家一愣:“這!這如何使得?”身為帝王,一言一行,均受約束。他當年納陳素入宮,還費了九牛二虎之力,耗時三個月。

定王似乎出了神,半晌才苦笑道:“這位郭美人,自然就是後來的郭賢妃,郭太妃,郭真人。官家年少時也見過她的風采,其實尚不及她入宮時的一半——唉。但凡見過她的人,都覺得世間竟有這樣的女子,當然應該歸我大趙皇帝所有。封為四品美人,實在太委屈了她。娘娘,這話似乎還是出自您口吧?”

高太後看了眼官家,口中發苦,心中更疼,勉強點了點頭:“不錯,當年一收到消息,我就去勸諫先帝,自然也要見一見美人。”她停了停:“先帝駕崩後,她確實憔悴了許多,比不得入宮時那般驚心動魄了。”

女人看女人,少有心悅誠服的,可是她見到郭氏後,的確對定王說了那樣的話,並非為了彰顯皇後的氣度,而是出自真心。郭氏全然不是她想象中那般妖媚惑主的禍水,她禮儀無暇,溫和從容,言語睿智,風華絕代,和先帝之間有種說不出的親呢自在。

先帝在郭氏麵前,隻是她的男人,甚至像她的孩子,就是完全不像個皇帝。而她這個中宮皇後,名門之後,從小在宮中和先帝青梅竹馬,結發夫妻,和他們在一起竟會產生鳩占鵲巢的荒謬之感,甚至有這個官家她從不認識的錯覺。

看著高太後變幻莫測的神情,定王點頭道:“不隻是先帝和娘娘,就是最古板的楊相公,在福寧殿見過郭氏一次後,也隻歎了一句:天下無雙。自那以後,宮內朝中再無人非議郭美人。”郭氏的確自有一種氣度,她越是溫和有禮,旁人就越自慚形穢。

高太後冷笑了一聲,似乎定王您身為皇叔就獨善其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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