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靖覺得這案子換誰來也沒用,都得從毒藥的來源著手。
他走在宮中,周圍的宮殿在眼中仿佛都是灰色的。
他覺得自己失敗了,在官家關注這個案子的大好機會下,他竟然失敗了。
早知道我就該提早查的啊!
要是能火速破案,官家這裏鐵定會記得他的名字和政績,到時候飛黃騰達算什麽?
可機會就這麽溜走了,你讓他如何不沮喪。
此刻他忘掉了自己想看沈安笑話的心思。
他聽到了腳步聲,於是抬頭,就見到一個內侍正跑著過來。
這內侍比較胖,跑著的時候身體上的肥肉跟著一顫一顫的,看著格外的喜慶。
“楊……楊府判,案子有了,有了!”
這內侍認識楊靖,所以就停步招呼。
“什麽案子有了?”
楊靖現在隻想回開封府,然後把任務分解下去,一定要在半個月之內把毒藥的來處查清楚。
內侍氣喘籲籲的道:“那……黃奇是被人毒殺了。”
我當然知道他是被毒殺的,可我現在隻想知道他是被誰毒殺的。
“我知道。”
他強笑了一下,準備出宮。
內侍一急,就拉了他一把,說道:“是被那個禦史毒殺的。”
楊靖的身體一滯,緩緩回身道:“你怎麽知道?”
內侍怕耽誤時間,就急促的說道:“是沈待詔查出了那禦史和道士交好,那道士會煉毒……”
楊靖呆呆的站在原地,看著內侍衝進了殿內,歡喜的聲音聽著特別的刺耳。
接到報案後,他第一件事就是令人去查了當天進出過黃家的人,其中三人是討債的潑皮,但是他們沒有作案動機,毒死了黃奇誰來還他們的錢?
而剩下的兩人,一人是黃奇的妻子,另一人卻是禦史毛橋。
可誰也沒想到會是毛橋,因為毛橋的鼻子上有顆大黑痣,特征太明顯了。一旦他去藥店買藥的話,鐵定會被人記住。
而且毛橋不是郎中,沒有藥方的話,藥店也不可能賣砒霜給他。
所以他才疏忽了毛橋的存在。
可沈安怎麽會知道這些?
他茫然向外走去,腳步踉蹌。
“官家,禦史殺人了!”
稍後消息就傳遍了京城。
禦史毒殺自家表兄,然後欲蓋彌彰的彈劾了沈安。
沈安竟然化身為青天,隨便出手就抓住了真凶,當真是光芒萬丈。
而作為對照的開封府卻成了酒囊飯袋,負責案子的左判官楊靖上奏疏請罪,據說官家對此人的評價是不堪大用。
而後捧日軍竟然全軍出動,分赴各處,嚇得城中的百姓和官員們不知所措,以為是出大事了。
“城中的糧價漲了兩成,然後官家派人說是去查抄道觀,糧價應聲而落。”
值房裏多了個小爐子,暖洋洋的。
歐陽修的眼睛看著有些發紅,他仰頭靠在椅背上,不時轉動著眼珠子。
“外麵說你沈安破案如神,開封府的愚笨如豬,怪不得官家說不堪大用。老夫也被人譏諷為屍位素餐,沒辦法啊!也得寫一份請罪奏疏。”
沈安把腳靠近小爐子,舒坦的烤著火,卻不肯說話。
這些軟弱的話聽聽也就罷了,歐陽修縱橫宦海多年,如果誰認為他是個老好人,那會死的很慘。
歐陽修嘆道:“那黃奇欠債多了,就用表弟毛橋來搪塞,說有一半賭注是替毛橋下的。這個汙蔑誰能受得了?於是毛橋怒而生出殺機……就去了青雲觀,威脅利誘一番,從青雲的手中買了砒霜來,趁著去黃家的機會下毒……”
沈安突然笑了起來,歐陽修坐直了身體,問道:“你為何發笑。”
沈安搓搓手說道:“歐陽公,那一半賭注鐵定就是毛橋的,而且黃奇那裏肯定有能說服那些潑皮的證據,比如說黃家沒那麽多錢,多出來的都是毛橋給的,你們去毛家討債吧……”
他俯身把手伸到了小爐子上麵烤著,然後抬頭道:“否則毛橋壓根就不會怕這些汙蔑,更不會去殺人滅口。”
他看了歐陽修一眼,心想禦史就是汙蔑人的,還會怕人汙蔑?您逗我呢!
綁係法的改良大家都不看好,於是這對表兄弟就下了重注,想一把就贏個暴富。
誰知道最後卻是慘敗,毛橋的薪俸哪裏還得起巨額賭債,一旦被那些開盤的爆出來,他這個禦史怕是就做不下去了,官也做不下去了。
丟了官職,重新變為平民,那還不如殺了他!
他不想死,自然就隻能是委屈黃奇了,先去地底下等一陣子吧。
歐陽修想糊弄過去,可沈安卻早就想了個通透。但他也不問是誰請歐陽修來掩飾毛橋的殺人動機,因為最有可能的就是包拯。
禦史違律賭博,而且涉案金額巨大。在輸紅了眼之後,竟然毒殺了自己的表兄來掩蓋罪惡……
這些加起來會對禦史台的公信力造成損害,所以包拯想把殺人動機改了也是在情理之中。
被沈安識破了用心,歐陽修的老臉難得的一紅,然後搖頭道:“罷了罷了,少年有為,老夫當避你一頭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