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琦發狂了。”
折克行拎著酒壺在沈安的邊上轉悠,而在對麵,聞小種正在活動身體。
“他發什麽狂?”
聞小種的身體恢複能力讓所有人都豔羨不已,當初看著奄奄一息的模樣,現在已經能打一套拳法了。
折克行琢磨了一下這套拳法,然後微微頷首表示讚賞,說道:“在京的禁軍都被他踢著操練,還放話說自己活不了幾年了,哪怕是得個逆臣的名頭,也得把軍隊操練好。”
“他是首相。首相和軍隊的接觸太過親密不是好事,不過由此也可以看出韓琦的急迫。”
沈安笑道:“這是好事,隻是軍隊並非隻是操練……一味操練而不走心,最後還是外強中乾。”
“願聞其詳!”
趙仲鍼溜出來了,見聞小種的拳法淩厲,就想切磋一二。不過在此之前他想聽聽沈安的分析。
沈安想起了以後的那些強軍,就覺得現在的軍隊有形而無神:“軍隊首要在思想,要先讓將士們知道為何而戰。比如說大宋的將士要為何而戰,你得說出來,讓將士們信服,聽了就嗷嗷叫,恨不能馬上去廝殺。”
“沒有靈魂!”
沈安搖頭道:“遼軍做慣了老大,先天有優勢。西夏人地處西北,貧瘠困乏,周圍都是敵人,晚上睡覺都得枕著長刀。這些都是為何而戰的理由,銘刻於每個將士的心中。他們有了理由,大宋的理由是什麽?”
趙仲鍼毫不猶豫的說道:“大宋的外敵強大。”
沈安點點頭:“遼人,西夏,還有交趾,大宋的敵人是很強大,可將士們憑什麽為國拚殺?憑什麽?”
折克行嘆道:“武人的地位低下,自己把自己當做是牲畜,哪來的靈魂。”
趙仲鍼若有所思的道:“軍隊得有靈魂……”
“沒錯。”
沈安在給他灌輸這個理念,期待他登基後能支持軍隊改革:“一支軍隊它得有靈魂,也就是信念。比如說為了大宋開疆拓土。咱們的土地不夠耕種,得用長刀去為大宋奪取耕地,奪取河流和山川……”
趙仲鍼微微垂眸,喃喃的道:“大宋的土地是不夠耕種,一直以來都無人提出解決之道,用長刀去奪取……”
他忘記了找聞小種對練,急匆匆的回到宮中,就去尋到了自己的父親。
趙宗實在看書。
在他進宮之後,趙禎那邊就叫人送來了不少書。這些書大多是宮中的秘藏,裏麵有些秘辛和帝王之道。
這就是帝王傳承的一種教育方式。
聽到腳步聲急促,趙宗實放下書,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眉間多了疲憊:“才出宮就回來了,可是有事?”
趙仲鍼行禮,然後說道:“爹爹,先帝時大宋的土地還夠用,農戶們都有田地可種,可如今人口日繁,這天下的田地卻依舊不變,那些農戶破產的越來越多了……長此以往,孩兒以為不是好事。”
“是不是好事!”
趙宗實淡淡的道:“農戶要有田地種,大宋不抑製兼並,那些失地的農戶許多都進了城,大多做工,倒也合適。”
這是變相的驅趕農民進城。
趙仲鍼有些不解的道:“爹爹,田地不夠,糧食就會不夠吃……到時候上麵就會加稅多征收糧食……那些農戶的日子就會越發的艱難了。”
這是一個惡性循環!
“農戶過不下去就會借貸,高利貸滾動,最終大多破產,然後田地會被豪紳奪了去……不少豪紳從不交稅,於是每年征收的糧食就會越來越少……就這麽延續下去,爹爹,大宋的天下能煎熬幾年?”
歷史上到了徽宗時,大宋的商業高度發達,但因為賦稅的緣故,農業卻處於水深火熱之中。於是各地烽煙四起,造反的規模越來越大……
任何帝國的崩塌必定是先從內部開始的,大宋也不例外。
內部的問題越來越多,徽宗卻怡然自得,最終被崛起的金人掠去北方當了奴隸。
趙宗實皺眉道:“杞人憂天!”
不要以為他們很蠢,在這個時代,依照慣性活下去才是王道。
從漢唐到現在,帝王們偶有雄心,但大多都是得過且過。
眼界的狹小導致他們覺得這些問題無法解決,隻能得過且過。
但趙仲鍼和沈安相處多年,日夜熏陶之下,就覺得這種思維當真要不得。
“爹爹,大宋的人口隻會越來越多,到時候養不活那麽多人怎麽辦?”
趙宗實重新拿起書,淡淡的道:“沈安不是弄了那個金肥丹嗎?官家也在關注。”
趙禎看似漫不經心,可糧食的安全問題始終是他的心頭大患。
“那也管不了多少年!”
除非是出現重大災難,比如說疫病流行,否則人口隻會越來越多。而糧食的增產有限,最終還是會回到那個死循環上麵來。
趙宗實再次放下書,看著自己的長子,微笑道:“那你說怎麽辦?”
在他看來,少年人性子急切,卻少了長遠謀劃,目光短淺。
“去外麵要。”
“去外麵要?”
趙宗實皺眉道:“去哪裏要?怎麽要?”
殿內的宮女和內侍都在看著趙仲鍼,覺得這個少年的身體陡然挺拔,仿佛是要摧毀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