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玖一直覺得自己的運氣不錯。
他家世代為商,原先隻是在大食,後來大食戰火紛飛,外敵入侵,日子越發的難過了,於是遠渡重洋就成了唯一的選擇。
那一撥出海的人大多成為了富豪。他們往來於大食和東方之間,每一次往返都收獲滿滿。
他想起了那時候自己父親帶著船隊回航的盛況……
裝滿了東方貨物的海船緩緩靠港,那些商人就瘋了般的衝上去,爭搶著購買貨物的資格。
那些恍如來自於雲端的絲綢、那些像是來自於天堂的瓷器、還有茶葉……各種各樣的貨物讓人發狂。隻需販賣到西邊去就能暴富。
那個時代是瘋狂的。
蒲玖的家族正好加入其中,於是就發達了。
人一有錢就怕死,這幾乎沒有例外。
當時大食內戰不休,內部分為無數勢力在爭鬥廝殺。
亂啊!
蒲玖想起了那個時期,不禁目露痛苦之色。
本來很強大的大食,就因為內部的爭鬥而轟然倒塌,隨後戰爭成為主體,生民離亂。
“待詔說的那話一點都沒錯。”蒲玖對自己的夥伴說道:“無論多強大的帝國,往往毀滅都來自於自身,外敵不過是適逢其會而已。”
這是金明池的外圍,水軍的造船基地就在這裏。
此刻因為沒有任務,加之到了年底,那些工匠人心浮動,都想回家。
蒲玖也想回家,但他不知道自己的家在哪裏。
“我在懷念家鄉。”他的夥伴惆悵的道:“大宋很好,繁華的不像是人間。這裏的人也不錯,很友好。可我還是懷念家鄉。懷念那些海風,以及灼熱。”
“別想那些。”蒲玖警告道:“那位待詔是大宋的權貴,他能對朝政施加很大的影響,若是他想弄死咱,那隻是一件小事。”
夥伴苦笑道:“宋人都和善,就這位待詔……他來了。以後不打造戰船了嗎?那咱們是不是就自由了。”
蒲玖一邊迎過去,一邊麵露喜色,“如此最好啊!咱們就能自由了。”。沈安不可能白養著他,那麽自由就有希望了。
自由,多好的一個詞,聽著就覺得靈魂放飛。
這一刻蒲玖和那些大食人都喜上眉梢。
要自由了啊!
沈安和秦臻等人在赴宴之後就來到了這裏。
“見過待詔。”
蒲玖大禮參拜,秦臻覺得有些古怪,“這人怎麽這麽恭謹?”
“怕了。”常建仁言簡意賅的解釋了蒲玖的心態。
“起來!”
沈安走到了岸邊,那些工匠看到是他來了,紛紛裝作勤勉的模樣。
可現在船台上空蕩蕩的一片,裝勤勉也沒事做啊!
於是有人就忍不住問道:“待詔,朝中是不是不造船了?”
“水軍的船都有了,咱們是不是要沒事乾了?”
“有!”
沈安微笑道:“以後事情會多的你們做不完。”
有人不相信,“待詔,大宋要不了那麽多船呢!”
這些工匠都有些沮喪。這裏一旦停工,他們就得去尋別的活計,可有什麽活計比得過給水軍打造戰船?
歷朝歷代給軍方打造兵器都是利潤豐厚的行當,無數人擠破腦袋都想進來。
而且給軍方打造兵器還能得到他們的庇護,競爭對手再牛筆也不敢伸手進來。
好處多多的這麽一個行當,誰舍得離開?
“大宋的未來需要許多船。”
這些工匠都是造船的中堅力量,沈安覺得有必要堅定一下他們的信心。
“就在剛才,官家剛答應給水師打造戰船,而且是更大的戰船!”
沈安一邊說一邊看著蒲玖,而工匠們都沸騰了。
“戰船竟然還不夠?以往能打造幾艘就不錯了,這次打造了三十餘艘,某以為十年內都夠了。”
“以往連一艘都沒有啊!金明池裏的戰船都成了戲耍的東西,去競標……破舊不堪了依舊沒人管。如今竟然要打造更大的戰船了,大宋這是要準備做什麽?”
作為工匠,他們對自己打造出來的戰船知之甚深,所以才覺得古怪。
一個工匠出來問道:“敢問待詔,這些大戰船可是要出海嗎?”
河裏用大戰船就是腦殘,因為戰船一大,在本就不夠寬闊的河麵上無法施展,最終成為各種武器的靶子。
戰船一大,就必須要出海,隻有在海麵上才有它們的用武之地。
可海上有什麽?
大宋在海上有什麽對手?
遼人剛失敗,高麗不足為據,倭國現在大有關門自我陶醉的意思……
蒲玖的麵色微白,夥伴低聲問道:“待詔這是什麽意思?不,是大宋是什麽意思?大戰船能用到何處去?東邊的這片海域可不值當……”
“別說話!”
蒲玖陸陸續續聽到過沈安關於海洋的言論,所以他麵色發白,覺得大食商人很快就會多個對手。
希望不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