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帝王而言,情義是個易損品。
在漫長的帝王生涯中,情義在權利和猜疑下漸漸變質,漸漸變得冷漠。
所以帝王無情。
無情的帝王做事隻遵循權利的本能和此事對國家的好惡。
這是大夥兒的共識。
但焦慮症患者和抑鬱症患者卻不同,他們的猜疑心強烈,卻又格外的珍惜情義。
失去了情義,他們覺得這個天空都變成了灰黑色的。
孤獨是他們最恐懼的事兒。
而情義就是治療孤獨的良藥。
所以趙曙進宮後並未大肆收用嬪妃,而是和高滔滔選擇了近乎於平常人家夫婦的生活。
他覺得這樣才是最有情義的日子。
而父子之間的情義,他更多是選擇了寬容。
於是孫永逃過一劫。
但趙曙的內心卻極其苦悶。
對於長子來說,他想要自由,那麽他讓長子出閣,給了他時常出宮的權利,他覺得夠了。
可孫永的奏疏卻讓他心中傷感。
難道還不夠嗎?
莫非要把這個位子讓給你,你才肯安心?
他這兩日在宮中就是在想這件事,漸漸的有些鑽牛角尖。
而孫永轉述了沈安的話,就像是一劑安慰劑,讓他得到了安寧。
“官家,大王求見。”
趙曙點頭,陳忠珩狂喜的道:“臣去接大王。”
趙曙知道他是為自己高興,想在路上告誡趙頊,就點頭。
忠心耿耿的陳忠珩啊!
老陳速度再次閃現宮中。
兩宮女在宮中行走,隻覺得身邊一陣風吹過,急忙回頭時,就見陳忠珩飛奔而去。
“好快啊!”
“陳都知果然是忠心耿耿。”
為貴人辦事要什麽?
忠心!
你忠心不忠心的,首要就是看速度。
貴人的事兒你飛速辦好,這便是忠心。
可誰的速度能有陳忠珩的快?
“怪不得陳都知深得官家的信任,看看這跑的,連影都看不見了,不行,回頭我要練練。”
一個宮女握拳嬌喝。
另一個宮女也一臉堅毅的道“對,算我一個,閒下來咱們倆一起跑。一定能跑成女官。”
於是宮中漸漸風行跑步,整日就看到人影咻咻咻的來回。
陳忠珩接到了趙頊,勸說道:“先前孫永求見,一番話誠懇,後來更是磕頭把頭都磕破了,官家感動,於是釋然了。大王,官家不易啊!”
趙頊點頭,這事兒他本來就覺得不可能,也無趣,所以沒管,可誰曾想孫永的奏疏卻把自家老爹惹毛了。
哎!
真是讓人惆悵啊!
“孫永那廝,回頭我就收拾了他!”
最近趙頊很是研究了一番藥方,幾個方子他覺得都不錯,正想找喬二試試,可孫永卻搶先撞槍口上來了,那就拿他來試藥吧。
半路他們遇到了擔架。
等看到擔架上躺著麵目全非的孫永時,趙頊震驚了。
“這是……”
孫永看著有些奄奄一息的模樣,他微笑道:“大王,臣幡然醒悟,知道自己犯下大錯,幸而官家仁慈,臣此後但儘心教授,否則連狗都不如!”
這人看著竟然是大徹大悟了的模樣啊
趙頊說道:“好,你且回家歇著吧。”
孫永的額頭腫的就像是怪物,看著格外的滲人。
再往前時,趙頊就問道:“他說了什麽?”
陳忠珩就把先前孫永的話說了,趙頊低頭。
一直等見到趙曙時,他才抬頭,卻是淚流滿麵。
“爹爹,孩兒不孝。”
他伏地大哭,“孩兒……孩兒未曾顧忌爹爹,傷了爹爹的心。”
趙曙看著他,眼神柔和,“你還小。”
在帝王的眼中,人從未有年齡大小之分,更沒有性別之分,有的隻是你對朕的威脅程度有多大的區別。
趙頊知道這個道理,抬頭道;“孩兒知錯。”
他自稱孩兒,就是把此事歸於父子之間的矛盾。
而趙曙說他還小,同樣是如此。
父子之間的關係漸漸融洽。
等高滔滔得知趙曙和趙頊父子倆在一起吃飯時,不禁歡喜不已,然後問道:“這前頭還慪氣,怎地突然就好了呢?”
飛燕去打探了一番消息,回來時跑的渾身肥肉亂顫,高滔滔見了不禁皺眉道:“跑什麽?”
別的宮女身材窈窕,跑起來賞心悅目,可飛燕跑起來實在是有礙觀瞻,連同為女人的高滔滔都忍不下去了。
“聖人,說是那孫永磕頭都磕的快死了。”
高滔滔動容了,“是個忠心的臣子,難得,回頭……那個昭君,弄些好藥材,回頭送給孫永。”
昭君應了。
“聖人,後來臣打探到了消息,說是孫永是去請教了沈安,這才讓官家回心轉意。說什麽……官家不是普通的帝王,有柔情……”
高滔滔不禁一怔,“是啊!官家有情有義。”
身為帝王的男子,卻隻是寵著她。這並非是不好女色,隻是不舍他們夫妻之間多年的情義罷了。
這樣的男子,當然有情有義。
“是了,我也錯了。”
高滔滔起身道:“叫他們弄了食材,我動手做幾道菜送過去。”
你有情有義,我也不差啊!
高滔滔做菜當真難得,結果一做就做了幾大盆。
“聖人……”
飛燕一臉糾結的看著她,“官家和大王吃不了那麽多啊!”
高滔滔淡淡的道:“那沈安為官家父子做了這等事,選幾道菜送去吧,算是我的謝禮。”
嘖嘖!
飛燕豔羨的道:“聖人您這幾年就做過一次菜,竟然還是賞賜給了沈安,這可是天大的麵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