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位相公,沈郡公一去就暴打禦史,還說那人是奸細,說是要奏請官家,讓他回家自己吃自己。”
政事堂裏一陣安靜,韓琦麵色古怪的問道:“之後呢?那些禦史沒鬨騰?”
來人說道:“之後那些禦史噤若寒蟬。”
韓琦看著曾公亮,“莫不是咱們都錯了?”
曾公亮苦笑道:“咱們把那些人當寶,沈安卻把他們當草,可竟然就乖了?”
包拯想了想,“包綬調皮,總是說不聽,好話壞話說了一籮筐都沒用,最後還是打一頓能管一陣子。”
“可那是孩子啊!”曾公亮覺得包拯把禦史們和包綬相提並論有些過分了。
包拯淡淡的道:“有時候,大人比孩子還不懂事。”
韓琦點頭,“這批禦史關係到新政的成敗,老夫總覺著該哄哄他們,讓他們心甘情願的去得罪人,可看來哄沒用,還是打一頓比較實在!”
曾公亮笑道:“要不韓相去抽他們一頓?”
韓琦搖頭,“老夫當年殺敵時,隻是坐一下,就差點坐死了敵將,後來就不大敢動手了。”
軍中有傳言,韓相的屁股堪稱是絕世利器。
當時和遼軍廝殺時,韓琦乘大車,隻是一屁股就讓敵將失去了抵抗能力,第二下直接讓敵將大小便失禁,可見威力之猛。
曾公亮喝了一口茶水,愜意的道:“可那些禦史這是敢怒不敢言,還是沒把他們的毛給理順,回頭放他們去地方,怕是不行啊!”
禦史要敢得罪人,要有得罪天下人的氣魄,否則用不了多久,就會變成一個蠅營狗茍的官員,那是什麽禦史?那是權貴重臣們養的寵物犬罷了。
包拯眯眼道;“看看沈安怎麽弄吧。”
……
“新政首要是什麽?吏治清明,要的是實話實說,要的是真抓實乾,可人上一百,各型各色。有人說官員大多是君子,說這話的人不是腐儒就是傻子,或是自家心中齟齬,就想裝個君子的模樣。”
瞬間不少人的臉都紅了。
大夥兒都喜歡互相標榜是君子,但凡掛上個君子的頭銜,那當真是無往而不利。
而且大宋官場流行互吹。
今日你說某是君子,明日某誇你是名臣,沒幾日這天下大多官員都成了中興名臣,可大宋卻依舊在不斷的往深淵裏下滑。
沈安是最看不起這個的,於是就先揭了他們臉上的皮。
“有人說下去監督地方會得罪人。天下官員大多都有背景,得罪了一個官員,這七大姑,八大姨的關係這麽一拉扯,弄不好你就得罪了天下官員。”
禦史們不禁點頭。
這便是他們的顧慮之處。
若是平常也就罷了,可他們下去是為了新政服務的。
大宋反對新政的有多少人,他們這批禦史就有多少仇人。
這仇人滿天下的感覺真的不是很好啊!
沈安知道他們這種心態,“有人說為官做老好人最好,做老好人不得罪人。可你們可曾想過……不得罪人能升官嗎?”
看看老韓他們,哪個做官是平庸的?
不平庸你就得得罪人。
那等一路平穩上來的,多半不堪重任。
有人仔細想了想,然後訝然道:“好像是真的。”
要想升官就別想做太平官!
沈安繼續說道:“你等下去之後,但凡能儘忠職守,在官家,在相公們的眼中是什麽?”
他豎起食指,用斬釘截鐵的語氣說道:“是能臣!這話沈某說在這,誰說不是,沈某去和他說道理!”
說著他動了一下右腿,禦史們不禁就哄笑了起來。
沈斷腿啊!
這去說道理,怕不是要去打斷別人的腿吧?
“在官家和宰輔的眼中,哪等人值得重用?”
沈安的問題讓禦史們不禁連呼吸都憋住了。
這位堪稱是大宋官場的奇跡,年少為官,若非是太過年輕,現在至少也能混個三司副使之類的官職,進入大宋重臣的序列。
現在他要傳授為官秘籍,這可是花錢都買不到的機會。
連修史院的官吏們都安靜了下來。
沈安覺得自己是在給一群小學生開課,他淡淡的道:“擔當!這個才是官家和宰輔們看重的。”
“沒有擔當,你再有本事也無用,因為關鍵時候你就會站不穩立場。立場都不穩,這樣的人做官越高,為害越大!”
這便是牆頭草。
“這等人叫做牆頭草,風吹就倒,這等人一旦做了重臣,那就是禍害!”
眾人點頭。
“那麽做官怎麽才算是有擔當?”沈安看到這些人全神貫注的模樣,就覺得還可以挽救一下,“做地方官,你得時刻想著官家,時刻想著百姓。”
他冷冷的道:“那等整日就知道喝酒玩女人的官,就該趕回家去,讓他們自己玩自己!”
歐陽修躺槍!
以後的蘇軾躺槍!
大家麵色古怪,有人想笑,終於憋不住了。
“哈哈哈哈!”
這話打擊麵太廣,一下掃到了無數官員。
大宋官員太多,許多人無所事事,上官若是寬鬆些,大夥兒沒事就到處玩耍,再叫幾個女妓一起,這官做的,金不換啊!
有人說道:“沈郡公一番話就得罪了無數官員,這才是擔當啊!”
眾人點頭,覺得沈安說這番話的目的就是示範,讓大夥兒知道什麽叫做擔當。
可沈安隻是隨口說的,哪有那麽多的含義。
許多時候,一個人說了一番話,本意很簡單,可一旦此人位高權重,馬上就會被人詳細解讀,解讀出無數可能。
沈安負手走了幾步,吟誦道:“衙齋臥聽蕭蕭竹,疑是民間疾苦聲。些小吾曹州縣吏,一枝一葉總關情。”
“這是某對你等的期望,期望你等下去能為官家看好地方,能為百姓發聲,如此,這便是擔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