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種諤對您好似服氣了。”
莊老實陪著沈安在院子裏踱步,用自己的見解給沈安提供另一種思路。
“人沒有什麽服氣不服氣的,老實你記住了,人會變化。”
沈安想起了種諤和自己的幾次相遇,不禁就笑了起來。
莊老實嘆道,“所謂此一時,彼一時,眼下有人向你低頭,看似一腔熱忱,可再過幾年,等兩邊的地位一變,原來的低頭和諂媚就會變成倨傲,這等事小人當年見識過不少,所以……除非是親人,其實親人都有可能靠不住。
所以小人以為,最要緊的是自身,你有本事,你能一直壓著他們,那他們就會一直對你諂媚,對你低頭。”
沈安淡淡的道:“某能壓住他們一輩子,所以別擔心這個。”
種諤去了朝州,算是獨掌一麵,但也失去了萬眾矚目的機會。當北方大戰打響時,他隻能在朝州發起牽製,或是抵禦敵人的進攻。所以沈安給他講了朝州的重要性,就是怕他懈怠或是懶散。
莊老實笑道:“郎君是雜學宗師,還是大宋第一名將,誰能壓製了郎君去?那是癡人說夢。”
“哥哥!”
果果帶著芋頭跑了來,“有個和氣的老人家來了。”
沈安去了前麵,等看到文彥博時,不禁一喜,“文相回來了?”
文彥博點頭,笑的很慈祥,難怪果果會說來了個和氣的老人家。
隻是老文看著有些憔悴,都脫形了,若非是熟人都認不出來。
“老夫此次坐鎮北方,耳邊全是你在興慶府操縱風雲的消息,隻可惜老夫想戰死北方,耶律洪基竟然不敢來,憾甚!”
老文在北方公布了自己的家書,完全就是準備把這條老命丟在北方的意思,而且還要啃耶律洪基幾口肉才行。
這樣的老文鎮住了遼人,也鎮住了汴梁的君臣。
原來文彥博也可以這般悍勇的嗎?
“您在北方震懾住了遼人,這才有了西北的從容。”
老文在以後可是著名的保守派大佬,堪稱是燈塔般的存在,保守的讓人想吐血。
可現在這位保守派的帶頭大哥竟然這般激情四射,讓人覺得不可思議之極。
文彥博點頭,“老夫剛從宮中來,就想問問你是如何讓梁氏低的頭?”
“此事倒也簡單,因勢利導罷了。”
沈安笑的很和氣。
文彥博嗬嗬一笑,“就是如此?”
“當然!”
文彥博嘆息一聲,“你對老夫怕是有些誤會。當初老夫因為河圖之事去了地方,沒有忘記你對老夫的情義,隻是後來老夫在河南府回不來……哎!”
“什麽情義?”沈安愕然道:“某卻忘記了。”
當年有人夜裏把舉報信丟進了沈家,沈安及時把事情捅了上去,讓老文有了預警的時間,算是對他有恩。
“是嗎?”文彥博含笑問道。
“是啊!”沈安頷首,非常肯定的語氣。
一老一年輕,二人相對微笑,然後靜默片刻。
不管沈安對文彥博此次坐鎮北方有多讚賞,可這裏是汴梁……
文彥博隨後告辭。
出了沈家,隨從不滿的道:“您是樞密使,原先的首相,他沈安竟然敢這般輕慢您嗎?”
“你懂什麽?”文彥博淡淡的道:“汴梁就是個漩渦,新政是一窩,老夫和司馬光他們是一窩,兩個漩渦都在相互抗衡,但老夫卻想著能否把新政那邊給拉進去,所以來試試,可沈安卻狡猾,什麽情義……是啊!大局之前,沒有情義。”
他上馬,回身看了沈家一眼,說道:“但汴梁是汴梁,若是到了沙場,老夫可以把後背交給沈安,沈安亦是如此,你可明白?”
隨從點頭,“是,政爭是政爭,可當麵對外敵時,那就是兄弟鬩於牆,外禦其侮!”
文彥博笑道:“司馬光他們目光短淺,一心就想把新政全數壓製,眼中卻沒有大宋,有的隻是意氣,有的隻是自己,私心太重,老夫不喜。”
“可老夫卻不能不拉上他們,否則勢單力孤啊!”文彥博微微一笑,“不過做事要有分寸,國是國,私是私。該為國效命時,老夫不甘人後,如此才敢自稱一聲……大丈夫!”
沈家,莊老實說道:“郎君,文春雨的手段老辣,不可親近,卻也不能得罪。”
“文春雨,春風化雨,好手段。”沈安淡淡的道:“政爭是政爭,為了反對新政,文彥博會手段百出,可卻有底線。但若是到了沙場之上,某卻可以信他,托之以後背。”
文彥博的手段比司馬光高超多了,他在北方雖然並未指揮廝殺,但卻也聲名赫赫,據聞耶律洪基都詫異的道:“文彥博竟然如此凶悍嗎?”
“有這樣的對手才有趣!”
沈安回了後院,果果正帶著芋頭讀書,趙五五牽著毛豆大爺在散步。
“爹爹……”
毛豆跌跌撞撞的走來,沈安身體前俯,雙手伸出來,小心翼翼的盯著他,隨時準備撲過去。
“啊啊啊啊……”
毛豆大爺看來對這個遊戲很滿意,興奮的大叫起來,高一腳淺一腳的衝過來,最後撲到了沈安的懷裏。
“哈哈哈哈!”沈安抱起毛豆,逗弄道:“哥哥呢?”
“哥哥!”毛豆不肯安分,奮力掙紮著。
追求自由是人類的天性,連毛豆都不喜歡被束縛,所以沈安對跪拜這種禮節不怎麽喜歡。
跪天跪地跪父母,跪長輩。除此之外就不該跪拜。
折克行來了。
在書房裏,他轟然跪下,把個沈安給弄的手忙腳亂的。
“某說你這是抽了?”
沈安努力把他弄起來,罵道:“動輒就跪,跪什麽?跪父母去!”
“家父早年就去了。”
折克行看著很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