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家中缺油,這個是普遍現象。
這個時代的植物油價格不便宜,而動物油脂更不消說。
所以百姓到了晚間就睡得早,一個是沒啥娛樂的,不如早點上床,好歹兩口子自己給自己找些樂子。
而另一個原因就是點不起蠟燭和油燈。
沒有油,這個蝗蟲怎麽吃?
沈安笑了笑,說道,“還有法子。”
處理過的蝗蟲放在鍋裏翻炒。
“這個是暫時的,百姓可以晾曬,現在這個太陽,用不了多久就能曬成了蝗蟲乾,諸位,這個東西……下酒也不錯啊!”
沈安把蝗蟲翻炒乾了,然後拿起一隻嘗了嘗,眯眼道:“嗯,雖然比不過油炸的,不過也有一番風味,諸位,這東西還有個做法……”
“還有?”眾人在品嘗了蝗蟲乾之後,覺得味道古怪,沒幾個願意多吃。
“弄成粉。”沈安得意的道:“百姓可以加進麥粉裏,做餅還是什麽的,這不就有肉了?隻是不能多吃。”
他拿起一隻蝗蟲,“看看這腿多有勁,肉紮實。”
“啪!”
韓琦習慣性的一拍大腿,他身後的官員慘嚎一聲,然後趕緊捂著嘴。
這老家夥是在朝中習慣了,所以心中一喜,這不就忘記了身後沒有曾公亮,一巴掌把那官員拍的差點一個跟鬥。
“韓相,要抓緊!”沈安很嚴肅的道。
於是蝗蟲餅稍後就出爐了。
“一人一個,嘗嘗。”
眾人嘗了一下,都對味道讚不絕口。
“好東西!”胡西呈喊道:“多弄些,快去。回頭讓百姓吃。”
這是以利誘之,韓琦看了胡西呈一眼,眼中有欣賞之色。
“隻是這東西人不能吃太多。”沈安不知道該不該,但自覺告訴他,這等野味最好少吃,“捕殺曬乾之後可以用來喂雞鴨,喂豬,長膘很快。”
這年頭豬吃的都是綠色食品,想貼膘很困難。
而蝗蟲乾卻是好東西,營養價值豐富,正適合當做飼料添加劑。
“為何不能吃太多?”
韓琦又弄了一張餅,吃的噴香。
“這蝗蟲味道極好,若是再有些辣醬蘸著,老夫一頓能吃二十張餅。”
沈安說道:“這東西雖然能吃,可也不知道吃多了會有什麽毛病。”
韓琦咽下蝗蟲餅,正準備說話,邊上有官員說道:“沈龍圖卻是想多了,京東路經常鬨災,在那等時候,草根樹皮都能吃,草根樹皮吃完了,還有吃土的。和這些比起來,下官覺得蝗蟲就是無上美味。”
是啊!
沈安張開嘴,最終什麽都沒法說。
你想說什麽?
副作用?
可大宋百姓吃肉都還是稀罕事,你還說什麽擔心吃多了有毛病,老夫看你就有毛病!
韓琦的眼神裏全是這種意思,看那模樣,分明就是想伸手來摸摸沈安的額頭,看看他是否燒糊塗了。
沈安苦笑道:“某錯了。”
韓琦嘆道:“老夫看你是在汴梁吃肉吃多了,罷了,此事老夫去。”
韓琦旋即出去,稍後外麵傳來了他的喊聲,“傳令兗州府各地,朝中收購蝗蟲乾,一石……那個,安北,糧食如今一石多少?”
這個老韓!
沈安一臉黑線的出去,說道:“韓相累糊塗了,每次他一累糊塗了就容易忘事。韓相,昨日咱們才商議,說是把糧價從一石四百七十文壓到四百六十文嗎?”
你堂堂大宋首相,竟然連糧價都不知道,回頭就會有人說你‘何不食肉糜’。
韓琦一怔,對沈安頷首,“傳令,朝中收蝗蟲乾,一石四百六十文!”
瘋了!
在場的官吏都目不轉睛的看著韓琦。
用糧食的價格來收蝗蟲乾,這是啥意思?
隻有沈安暗自佩服韓琦的思路,見眾人呆滯,就說道:“打蝗蟲的都是兗州百姓,哪裏受災越嚴重,哪裏打蝗蟲就越方便,這是送錢賑災!以工代賑!”
眾人這才恍然大悟,韓琦背著手,威嚴的道:“速去!”
沈安見他的手在身後微微彈動著,顯然很是得意。
韓琦回身看著他,慈眉善目的模樣讓沈安有些腿軟,心想這老漢莫不是抽了。
“安北啊!你這腦子就是好用。”韓琦嘆道:“老夫能立時想到這等以工代賑的法子,是因為老夫閱歷豐富,你卻隨即就想到了,可見是天賦。
隻是你在朝中總是裝傻,沒事就不吭不哈的,這個看著卻和天賦沒關係,可見就是狡猾。”
“下官很老實啊!”沈安當然不會承認自己狡猾。關鍵是朝中那些雞毛蒜皮的事兒他沒興趣去摻和,自然要裝傻。
“你老實……”韓琦笑了笑,“你老實這個世間就再無狡猾之人,罷了,你此次出這個主意就足夠了,下麵之事老夫來,你隻管去玩耍。”
我不是孩子啊!
“你這個主意最好之處就在於提醒了老夫,滅蝗還得要看百姓。百姓養鴨可以滅蝗,百姓為了錢也能滅蝗,關鍵要讓他們動起來!”
“官家給了老夫全權,此事刻不容緩,馬上開始。安北你去各處轉轉,老夫擔心百姓會因為爭奪蝗蟲打起來。”韓琦風風火火的上了馬車出發了。
“老夫韓琦,朝中有令,蝗蟲乾一石四百六十文!有多少收多少!”
馬車所到之處,那些百姓先是不信,韓琦乾脆令人把車廂給拆了,他自己就站在上麵。
沈安遠遠的看到這個造型,不知怎地就想到了當年韓琦攜棺大戰的那一幕。
這個大宋從不乏果敢忠心之士,隻是需要一個環境來讓他們有展現的機會。
韓琦就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