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還是不一樣的,對她而言,能夠在她最低落的時候陪著她的,終究還是宋衍。
見陸景喬沒有回答,傅西城雖然不明就裡,卻還是聽出了一個大概,因此開口道:“解決辦法?能有什麼解決辦法?事實就是她作為黎家的私生女,到頭來又是另一個人的親生女兒……你覺得這件事是事件外的人能夠解決的?怎麼解決?把她那兩個真假爸爸殺了滅口?有用嗎?真是可笑。”
誠如傅西城所言,麵對著這樣一件既成事實的事件,事件外的人幾乎是無能為力的。
這樁二十多年前的陳年舊事,對事件中的三個當事人的影響固然大,然而理應承受最多非議的丁夢卻早已過世,於是這樣的壓力便直接轉嫁到了黎湘身上。
對黎湘而言,媽媽是內心深處最純粹最美好的存在,可是如今,這份美好和純粹卻忽然遭到了外界鋪天蓋地的質疑和侮辱。
這麼多年,她一路走來,承受再多傷痛,內心深處卻依舊有最溫柔而強大的支撐,可是如今,這份支撐卻遭到了這樣肆意的破壞。
不僅僅是外界的辱罵和質疑,也許還有她對自己的堅定不移的懷疑——
這樣令人難堪的事實就擺在眼前,她再堅信媽媽溫柔美好,又如何解釋這樣的事實?
陸景喬幾乎可以想見黎湘內心深處所有的痛楚與困惑,與此同時,他也為自己的無能為力深感挫敗。
甚至,連他的陪伴對她而言都是可有可無的。
然而這並不是她的錯。
畢竟從一開始她就已經告訴他,她即便接受他也不過是因內疚和感動而產生的動搖。僅僅是動搖而已,她就已經許了他溫柔和陪伴,他要如何奢求更多?
那之後的兩天時間,陪在黎湘身邊的人都是宋衍。
得知宋衍回來,並且還陪在黎湘身邊兩天之後,第一個無法接受的就是思唯了。
雖然知道在這樣的情形下吃這種乾醋有些不可理喻,可是理智與情感哪那麼容易分清楚,因此在第三天早上,思唯在黎湘的公寓樓下跟宋衍狹路相逢了!
那時候宋衍手裡正拎著給黎湘買來的早餐,看見許久未見的思唯,還是微微笑著跟她打了招呼。
思唯卻隻是斜著眼瞪著他手裡的東西,“你拿的什麼?”
“早餐。”宋衍回答,“湘湘喜歡的蝦餃。”
思唯頓時嗤之以鼻,“切,我還以為是什麼了不起的好東西呢!”
說完,她瞪了宋衍一眼,在宋衍有些莫名的眼神中甩頭走進了公寓大樓。
經過這兩天的休息之後,黎湘看起來似乎平靜了許多,見到他們兩個人一起來,她輕輕笑了起來,隻是笑意隱隱約約,卻似乎並未傳達進眼底。
思唯好些天沒見到她,一見她隻覺得整個人仿佛消瘦了一圈,到底也做不到在這時候“爭風吃醋”了,因此隻是拉了黎湘的手說:“宋衍給你帶了蝦餃,你吃過早餐,我帶你去個好地方吃午餐!”
“好地方?”黎湘看著她,微微笑了起來,“什麼好地方?有什麼好吃的?”
“總之就是一般人一輩子都沒機會吃到的啦!”思唯笑嘻嘻的,“要不是沾一個長輩的光,我肯定也沒機會吃到。”
“這麼了不起啊。”
“那當然。”思唯伸出手來攬住她的肩膀,“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才帶你一起去的,其他人我才懶得理呢。包括我四哥!”
黎湘聽了,微微一怔,目光與宋衍相接片刻,才又輕笑了一聲,“好。”
於是中午時分,黎湘就跟著思唯來到了城郊附近一座毫不起眼的私家小院。
小院雖然看起來低調樸實,但是門口卻停了一輛實在是跟低調樸實不沾邊的車。
黎湘看了一眼那個車牌,認出是陸家的車,不由得微微一頓。
思唯看見那輛車,卻忽然“呀”了一聲:“四叔已經到了。”
“四叔?”黎湘微微一怔。
“對啊。”思唯說,“我不是跟你說了是沾一個長輩的光來蹭飯吃的嗎?就是這個堂叔啦,排行第四,昨天晚上剛從美國回江城的。”
說話間,思唯便已經拉著黎湘走進了小院。
小院以碎石和青石板鋪就,四合院型的屋舍按傳統中式布局,庭院兩邊分彆種有合抱粗的銀杏樹,青翠繁茂,遮天蔽日,格外具有古樸的氣息。
其中一株銀杏樹下站了個人,身形高瘦,西裝筆挺。
“四叔!”思唯喊了一聲。
那人回過頭來,黎湘看到一張中年男人的臉,清瘦而文雅,戴一副無框眼鏡,文質彬彬,溫潤清俊。
在含笑著朝思唯點了點頭之後,他目光落到黎湘身上,停留片刻之後,仍是頷首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