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北堂看著他,恍惚之間仿佛又看到了十年前那個在美國的陸景喬,陰鷙寒冷、固執桀驁,像一塊森冷而鋒利的寒冰。
可是卻依然不儘相同。
十年前的陸景喬,和十年後的陸景喬,除卻年歲增長,終究還是發生了一些細微變化。
而這樣的變化,無疑是因為黎湘。
大概是因為美好善良的姑娘總會有某種治愈的奇效,如丁夢,如黎湘,這般地一脈相承。
“我看得出來黎湘被這次的事情傷得很深。”陸北堂終究還是又緩緩開了口,“而我這次回來,其實是想要告訴她,她媽媽並不是那樣的人。”
陸景喬眼神赫然一凝,“你說什麼?”
陸北堂看著他,肯定地重複了一遍,“我說,她媽媽並不是那樣的人。”
話音剛落,門口的光線驟然一暗,兩人同時抬頭看去,看見了緩緩出現在門口的黎湘。
她手中端著一疊小點心,應該是準備送進來給他們品嘗的,可是她走到門口的時候,應該已經聽到了他們說的話。
陸景喬心中驟然一沉,隻是抬眸看著黎湘。
而黎湘卻隻是看著陸北堂。
似乎到了此時此刻,她才終於有心思將這位陸景喬和思唯的堂叔仔細地打量清楚,連他眼裡的溫和與沉痛,她也一絲一絲地辨了個分明。
黎湘緩緩將手中的茶點放在桌子上,這才緩緩開了口:“您也認識我媽媽?”
陸北堂看著她有些空泛的眼神,終究還是點了點頭。
黎湘似乎有些想笑,扯了扯嘴角,到底還是沒有笑出來。
這樣似曾相識的畫麵,是在哪裡出現過來著?
很快她就想了起來,應該是她初識蔣天和的時候,那個男人也是這樣,彬彬有禮,溫和慈愛,懷念著與媽媽相識的往日,誇讚著媽媽的美好。
可是到頭來,到頭來——
黎湘沒有再想下去,而是看向了陸景喬,“四哥,我有些頭疼,我們先回去好不好?”
陸景喬的視線從陸北堂身上掠過,目光已經寒涼到極致。他站起身來,握了黎湘的手便往外走去。
思唯從廚房裡走出來的時候,隻看見小院門口人影一閃,有些好奇地跑出去一看,卻看見陸景喬的車已經徑直駛離了這裡。
思唯連忙轉身跑進偏廳,一看黎湘也不在了,隻剩下陸北堂獨自坐在那裡,目光有些悠遠。
“四叔,怎麼了?”思唯連忙問,“我哥跟黎湘怎麼突然走了?”
陸北堂站起身來,淡淡道:“沒什麼,也許他們都需要一段時間冷靜冷靜。”
夜裡,陸景喬在時隔三天之後,終於又一次留宿在黎湘的公寓。
大約是因為下午在河邊吹了風,黎湘有些頭疼,早早地就睡下了。而陸景喬將她抱在懷中,感覺著她微微蜷縮的睡姿,卻無論如何都睡不著。
總覺得好像有什麼事情被忽略了,而且是很重要的事情。
淩晨三點多的時候,臥室裡一片漆黑,始終睜著眼睛不曾睡著的陸景喬卻忽然一下子坐起身來。
懷中的黎湘仿佛一點都沒有被他驚動,依舊乖巧沉睡著。
黑暗之中,陸景喬麵容分外沉晦地坐在那裡,幾分鐘之後,他掀開被子下了床,走到了客廳。
這個時間萬籟俱靜,他拿出手機來,撥了一個號碼。
電話隻響了兩聲就被接了起來,那頭傳來陸北堂清醒而平靜的聲音,“景喬?”
陸景喬在沙發裡坐下來,給自己點了支煙,才緩緩開口問道:“你下午說黎湘的媽媽不是那種人,是指什麼?”
陸北堂對他這個問題似乎一點都沒有感覺到驚訝,再開口時,他聲音中似乎已經含了一絲寬慰:“我不知道中間出了什麼差錯,我隻知道,小夢不會做破壞彆人家庭的事。”
“你確定?”陸景喬問。
“我確定。”陸北堂回答。
沉默片刻之後,陸景喬掛斷了電話,迅速又撥了另一個號碼。
好一會兒電話那頭才傳來賀川有些含糊卻緊張的聲音:“陸先生,出什麼事了嗎?”
陸景喬靠坐在沙發裡,緩緩開口:“再檢測一次DN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