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湘一時怔忡,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不過怪也有怪的好處。”喬慕灃靠坐在椅背上看向陸北堂,“您還記得他那次被綁架嗎?”
黎湘臉色微微一變,看向陸北堂,隻見陸北堂緩緩點了點頭,她頓時開口:“他什麼時候被綁架過?”
“就是在美國的時候。”喬慕灃說,“被那邊一群小混混給合夥綁架了,大約是見他是富家公子,性格又孤僻,所以就對他動了手。”
“然後呢?”黎湘又問。
“然後?”喬慕灃笑了一聲,“準備打電話給他家人要贖金的時候,才發現他手機裡空空如也,一個電話都沒有,你說可笑不可笑?”
可笑。可是黎湘卻一點也笑不出來。
“那群人就逼著他給家裡人打電話,他不打就揍他,結果揍了三四天,他愣是一個數字都沒有說過。最後那群小混混也是沒辦法,錢拿不到,總不能搞出人命,迫於無奈就把他給放了。”喬慕灃說,“我恰好在街邊發現他的時候,幾乎已經認不出他了,真的,整個人都被打得不Cheng人形了,臉上身上到處都是傷口——”
黎湘有些驚愕地聽著,臉色已經隱隱蒼白起來。
“也虧得那次我恰好救了他,才勉強能跟他說上兩句話。”喬慕灃說,“不然以他那個性子,隻怕一輩子都是孤僻到死的——”
黎湘忽然就想起了之前某一次親熱之後,她在他身上看到的那些傷痕,那時候她還問過他是不是因為那次車禍造成的傷口,可是他什麼都沒有說。
可是原來,他曾經經曆過這麼可怕的事情?
黎湘忍不住轉頭看向了陸北堂,求證一般。
陸北堂接收到她的視線,緩緩點了點頭:“是真的,我也是事後才知道,趕去醫院看他的時候,他依然是什麼都不說,也不讓人通知江城的家人。”
“所以,陸家的人根本就不知道他被綁架過?”黎湘低聲問道。
陸北堂緩緩點了點頭,說:“陸家在美國的人也不少,他當時過來,我本來想安排他住在我那邊,可是他自己出去找了公寓,跟我也基本不聯係。我偶爾去看他,十次能碰上一兩次。他的確是太孤僻了,幾乎不願意跟親戚朋友有任何交流——”
黎湘說不出話來。
她腦子裡反複回想著陸景喬被綁架,被逼迫說出家裡人的聯係方式,最後被打得不成人形的情形,控製不住地就紅了眼眶。
如果當時,他被綁架的那幾天裡,哪怕有一個家裡人給他打電話,那些綁匪也不至於找不到要錢的方法吧?
可是沒有,從頭到尾,他不說家裡任何人的聯絡方式,家裡也沒有任何一個人主動聯係過他。
他孤身在國外,經曆綁架,經曆生死,至親的人卻沒有一個人知道。
雖然黎湘曾經想象過他獨自在國外生活十年的苦楚,可是卻從來沒有想過他還有這樣令人絕望的經曆——
那是一種什麼樣的體驗?
被全世界拋棄和背叛的經曆,她懂,可至少她身邊還有宋衍相信她支持她陪伴她;
可是他呢?在他最艱難最絕望的時候,有誰陪在他身邊?
黎湘幾乎失態,再沒有辦法在餐桌上待下去,說了句“對不起”,便起身離開了包間,走向了衛生間的方向。
衛生間裡沒有人,她站在梳妝台的鏡子前,看著鏡子裡的自己控製不住地淚流滿麵……
包間裡,喬慕灃詢問過陸北堂之後,給自己點燃了一支煙。
陸北堂看著他的動作,緩緩開口道:“你是故意在黎湘麵前說這些的。”
喬慕灃輕笑了一聲:“哪有什麼故意不故意?我跟陸叔叔您見麵,提及陸景喬是難免的,不過順嘴多說了一些而已。”
陸北堂安靜片刻,卻隻是道:“這樣也好。”
“什麼意思?”喬慕灃淡笑著問。
“像景喬那樣的人,是不可能完全坦露自己的心跡的。我雖然有心跟黎湘說些什麼,卻又怕太過刻意。”陸北堂說,“你今天說起這個話題,倒是正好。”
喬慕灃聽了,輕笑了一聲,端起酒杯來跟陸北堂碰了碰杯。
很久之後,黎湘才又回到餐桌上,情緒雖然已經平複,但也可以看出她妝容發生了變化,不再如先前那樣精致莊重,一眼就看得出是重新添補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