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樂冬在餐桌邊坐下來,儘量平心靜氣地說道:“老公,這不是我做不做主的問題。我是覺得,你現在有點,有點……”</P>
她心裡想的,是“你有點像子涵同學的媽媽那樣,裝腔作勢,沒有仁心”。</P>
但如此在背後貶低一個與夫妻爭執無關的外人,許樂冬霎那間又覺得自己過分了。</P>
她於是換了一種表達:“你有點太注重形式了。大部分人的普通話,不都有點口音麼?頂級外企裡那麼多人的英語,不也是一聽就有中國味麼?能交流就行了。還有,周末你在家請重要的熟人,我會和宋姐一起,把家宴安排妥帖。但你為什麼非要宋姐喊我‘許總’呢?”</P>
“那是社交中有效地營造人設感,”薑喆聳聳肩,露出不以為然的笑容,“阿冬,你從前工作的時候,確實是個分管總,現在就算全職狀態,也和子涵學校那些庸脂俗粉、沒有見識的家庭主婦媽媽不一樣。我要讓來吃飯的朋友有個判斷,我們家是雙強聯合的家庭,這種形象,當然有助於我在社交圈建立權威。”</P>
好虛偽的人際關係方法論。許樂冬心想。</P>
她沒有再去接茬。</P>
薑喆認為,妻子被自己用簡練而富有含金量的教導,一下子說服了,隻是麵子上還有點過不去而已。</P>
自信的丈夫於是走過來,放下酒杯,紆尊降貴地給妻子捏肩膀,換了輕鬆的話題:“你下午去哪裡了?給你短信也不回,本來難得今天我後頭沒有會議,可以帶你去吃個晚飯。環球金融中心新開了一家日餐廳。先說好哦,我不是查崗,就是問問。”</P>
“我去看電影了,在上海影城,裡麵信號不好。”</P>
“什麼電影?講啥的?”</P>
“《又見|奈|良》,吳彥姝老師演的角色,收留了一個日本|遺孤,孩子成年後回到日本,中國養母很想她,就去找她。奈良的日本人,還有其他遺孤後代,都熱心地幫著找。”</P>
薑喆語帶譏諷道:“這演員名字聽著耳熟,是不是你喜歡的那個老太太演員?她怎麼演這種片子啊?表達日本人有良心,還是要宣揚啥?她不是中國人嗎?是中國人怎麼有臉去演美化日|本|人的片子?”</P>
許樂冬回頭,看著丈夫:“裡麵幫著老太太找人的,隻是普通的老百姓啊。”</P>
“怎麼知道是普通的?敢說祖上沒有人當過兵、來過中國?”</P>
薑喆的語氣並不憤怒,隻有一種覺得自己邏輯強大的得意。</P>
他意猶未儘地抓起桌上的手機:“老婆,我轉發一個講我們必須保持仇恨的視頻號給你,講得特彆好,你有空看看,也管住子涵,千萬不要被小日子的文化輸出殘害了。”</P>
許樂冬站起來,疲憊地說:“知道了。我回頭看。我先去洗澡了。”</P>
薑喆又喝了小半杯酒,覺得身體開始有代表起興的暖熱感了。</P>
這周,國際學校放春假,十歲的大女兒子涵參加學校組織的一個研學班,去了南京。六歲的兒子,子濤,則去了薑家在蘇州買的彆墅,由爺爺奶奶帶著玩幾天。</P>
宋姐很識相,做完最後一點家務,就呆在遠離主要活動區域的保姆房裡,把難得的清淨空間,留給夫婦二人。</P>
薑喆當然不會滿足於在餐廳或者客廳與妻子坐而論道。</P>
臥室才是他這樣的優質人夫大展身手的舞台嘛。</P>
薑喆走進主臥,打開床頭的台燈,調到一個烘托氣氛的亮度。</P>
又從衣帽間裡拿出早就下單買好的道具。</P>
客衛裡,水聲還沒停,妻子今天怎麼洗了這麼長時間。</P>
薑喆等得有點不耐煩了,關鍵是,他有種不太妙的預感,好像自己的身體,有臨時掉鏈子的趨勢。</P>
他趕緊去書房拿來手提電腦,求助於半小時前還批判過的“日本文化”,調出一個平時喜歡的女演員,直接拉到視頻中段,接受最有效的視覺刺激。</P>
浴室那邊,又響了一陣吹風機的聲音後,終於安靜了。</P>
很快,許樂冬開門進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