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2 / 2)







鐘行簡視線落在江若汐身上時,眉目皺蹙。

礙於有旁人,他倏忽展眉朝她微微頷首,江若汐福身回禮,這便是夫妻在外該有的規矩。

傳為相敬如賓的美譽。

江若汐命荷翠菊香張羅眾人登車。

大房三輛車,大老爺和老夫人一輛馬車,她和鐘行簡、女兒一輛。三爺一家和二姑娘、六爺、兩個哥兒一車,擠了些,何況二爺還有個妾室。劉玉狠擰二爺鐘行霖胳膊上的軟肉,推搡著罵他窩囊,二爺倒不惱,笑嗬嗬扶她上馬車,一並抱上兩個兒子。劉玉不讓妾室進馬車,她隻能帶著冪籬坐在車廂外。

江若汐最後登上馬車,一行浩浩蕩蕩朝大長公主府行進。鐘行簡早已上車,他端坐正座,女兒乖巧地坐在下首,見母親進來笑彎了眉眼,“娘親。”

多年來,不僅江若汐受著所謂的規矩束縛,連女兒也小小年紀言有規、行有矩,江若汐心疼,拉她坐在自己身邊,打開食盒拿出一塊艾葉糯米糕遞給女兒,

“吃嗎?”

馨姐兒少見母親用飯之外遞給她吃食,遲疑不接,反而看向父親。鐘行簡眉峰再次蹙起,視線落在那個淺青色糕點上,多半是和方才一樣,發現了不合規矩之事罷了。

父親未語,女兒抓緊裙邊環顧父親母親,不知所措。

江若汐收回糕點,率先咬了一小口,滿足道,“真好吃。”小孩子哪裏忍得住,連吃了兩大塊。

馬車停在了大長公主府門前。

大長公主是鐘行簡的祖母,當今官家的皇姑姑,力推官家登基後便隱退於此,鮮少出門,不問朝政。隻因她喜歡清淨,故以兒子們成家後,便辟了新府。

眾人繞過奇詭的假山,順蜿蜒碎石路走進正廳等候。拜過大長公主和國公爺後,重孫子孫女輩排隊等祖奶奶為他們係五彩線,又領了香囊,裏麵縫進了驅蟲的草藥,隨後,大長公主便讓孩子們到一旁吃香糖果子、粽子,吃飽了跑出去玩銀樣鼓兒。

大人們坐在一起,說了些吉祥話、俏皮話後,大長公主視線落在二爺鐘行霖身上,“說起兒孫滿堂,我自是歡喜。隻是,夫妻和順更為重要,切不可像大房的老二似的,弄個妾室回來。”

鐘行霖聞言,倉忙下跪,劉玉和站著的妾室孫氏一並跟著跪下,“祖母息怒,行霖知錯了。”

國公爺和大老爺各自闔眼,一個磨珠子,一個隻顧品茶,沒吱聲。範氏和三個嬸子更不敢做聲。

壓了幾息,大長公主揮手作罷,“起吧。”隻是再次警醒眾人,先前罰過,也沒再多說。

午飯前,皇上賜下來厚賞,眾人跪接,大長公主又挑了幾件分發給各房沾沾喜氣。吃過飯後大長公主歇晌,遣散了兒孫們。

回府的馬車上,馨姐兒累了,江若汐抱她到懷裏睡。馬車搖晃,江若汐不知何時也睡著了,一腳踩空,跌下了萬丈深淵,嚇出一身汗。

再次睜開眼,鐘行簡仍正身而坐,恭謹清貴,隻是袍擺上多了些本不該有的褶皺。江若汐沒在意,暗自掐自己大腿,真切地疼痛讓她終於確信這一切都是真的。

馬車剛到府上,眾人烏泱散了,各回各院休息,而江若汐則需要馬不停蹄地繼續忙碌,因為晚飯時,各家還要聚在一起吃飯喝酒。

回了靜塵院,荷翠替江若汐卸下發飾後,一五一十陳述晚飯一應準備事宜,“夫人,按慣例,今晚設三桌,爺們一桌,奶奶夫人並姑娘一桌,再有孩子婆子們一桌。菜碟各桌不同,主桌為糖蜜巧粽、青蒿燉肘子、百草頭……”

菊香也翻著賬本,把今日所用款項對應說出。

前世大抵是自己管得太多,如此一聽,兩人不過剛及笄的年紀,已經歷練得麻利通達。

江若汐一手拉一人,“自今日起,府裏這些不必事事與我彙報,管家之事交給荷翠,賬目交給菊香。”

“我們能行嗎?大奶奶和世子爺也不會答應吧。”兩人麵麵相覷,猶豫,她們親歷了這幾年夫人的不容易,無論思考多麽周全,總有人不滿意,受刁難。

“隻是暫且。”江若汐有了更多打算。

江若汐歇晌起身,到席時,多數人已經到了,鐘倩兒正在跟母親哭訴早晨在西角門江若汐沒護著她的事。

範氏瞥見江若汐近前行禮,怒目呷她,“怎麽當的嫂子?分不清裏外。”

江若汐未做出反應,聽見身後清冷恭順的嗓音穿她而過,“母親教訓得是。”

凜冽的鬆木香氣裹挾著微暖的夜風襲來,鐘行簡拱手行禮,“看顧弟妹是身為大哥大嫂的責任。”

範氏得了勢般,愈加訓斥,“你這個媳婦,竟然幫著外男訓斥自己的妹妹,傳出去成何體統,國公府可容不得這樣吃裏扒外的媳婦。”

鐘行簡薄唇輕抿,“母親,西角門之事我略有耳聞,倩兒語出不遜在先。”

風向忽轉,大奶奶卻渾然不覺,鄙夷之態與鐘倩兒如出一轍,“不過區區一個員外郎,不知仗了誰的勢,江尚書已經故去,他……”

“母親!”鐘行簡語氣不快。

坐在不遠處的大老爺此時出聲,“好了,朝堂之事,豈是你一個婦道人家可以品評的。倩兒平日嬌縱也便罷了,對方即使是個七品員外郎,也是官家欽定,怎能隨意辱罵。這事不能怪老大媳婦。”

範氏被說得沒臉,可後院不涉朝堂是規矩,隻能拍了桌子,“怎麽還不開席,老大媳婦,你怎麽安排的!”

江若汐置身事外看完這場戲,嘴角的笑意未消,“母親,宴席準備好了,隻等您和父親入席。”

又一個沒臉。

範氏走過夫君身旁時,沒好氣地埋怨,“這裏又不是大長公主府,我在自己府上都不能說話了,一個個架子不小!”

隻要不涉朝堂之事,大老爺便沒了脾氣,在盛氣淩人的妻子麵前,似個縮頭烏龜,除了扶著妻子入席,半個字都不敢說。

沒喝兩口酒,範氏又想起個茬數落江若汐,“若汐,你進門已經快七年了吧?”

“是。”她淡聲應答。

不出所料,仍想用老一套說辭拿捏她,“身為世子夫人,長房長媳,現在都沒生出個男丁,還有什麽臉麵說東說西。”

“兒子知錯。”以往,她會隨鐘行簡說同樣的話,今日隻剩他低沉的嗓音回響。

江若汐看似垂首低順的眉宇間生出一絲冷氣,但在範氏眼裏,見晚輩不頂嘴,腔調轉為語重心長,“別光嘴皮子功夫,要放在心上。”

鐘行簡應下才作罷。

散席時,馨姐兒玩累了,非要抱著才走,江若汐抱起她,走得極慢,鐘行簡將就她的步調。

剛拐到東院,馨姐兒就趴在江若汐肩上睡著了。

一路默聲的鐘行簡開口,“孩童自有府中嬤嬤們教養,不必親自抱,親自喂。”

嬤嬤今晚沒跟來,荷翠見世子眉目含冰,趕緊接過,獨留夫妻二人披月慢行。

跨進靜塵院時,他才緩聲道來,“今日過晌收到三姑奶奶家表妹的信箋,她一人孤苦,帶著兒子欲投奔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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