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不痛快。
以前見他一麵都是奢侈,如今天天在麵前,竟然這麼令我倒胃口。
李阿姨是真心待我,不僅早早回來,還帶了大包小包的禮物。
吃的喝的用的玩兒的,應有儘有。
“鄉下土貨,但都是好東西,彆嫌棄。
”我啃著帶來的地瓜乾,心滿意足。
醫生和我交代病情,惡化了,要儘快化療。
李阿姨握著我手,不停念叨,“不怕不怕,治療就能好。
我還打算明年,將小孫女帶來給你看看呢。
”我翻過身,抱著李阿姨,“我不剃頭,太醜了。
”“沒頭發,更冷了。
”醫生和李阿姨齊上陣,輪番勸我。
許時慕買了一堆帽子,各種顏色各種款式,“曉夢,你看,帶上帽子就沒事了 。
”“這些都是我親自去挑的,質量好,款式好,暖和。
”我窩在被子裡生悶氣,想象著自己光頭的模樣,回了一嘴,“你眼光確實好,各式各樣的,都是美女。
”許時慕一滯,半晌不吱聲。
“對不起。
以後不會了。
”以後?我沒有以後了,也不想再管你的以後。
掙紮無果,我還是乖乖聽話,剃了發。
許時慕理的,他說保證手藝好,不會劃傷,乾乾淨淨。
我也放下芥蒂,心安理得的享受一回許大少爺的伺候。
剃好之後,我第一時間拿起鏡子。
鏡子裡的我,瘦成了皮包骨,白得可怕的病態樣。
頭頂倒是真如許時慕承諾的,光光滑滑的。
我又挑了頂帽子戴上,好看許多。
也如許時慕承諾的,暖和。
如果浪子早些回頭,多好。
生活沒有如果,現實殘酷,結局往往不儘如人意。
許時慕見我對帽子十分滿意,樂嗬嗬地。
我見不得他開心,譏諷道,“幾頂帽子就能哄開心,我確實是不值錢。
”“你的小情人們,不是送車就是送房。
我還真是得認清自己的待遇。
”許時慕聞言,立刻搭話,“曉夢,對不起。
你要什麼,我都買。
”“車子,房子,現金,股份……”我翻看平板電腦,繼續追劇,頭也不抬,“彆彆彆,省著點兒吧。
我用不著,回頭燒了就是個小盒子的體積。
”“不會的!”許時慕大喊道。
嚇了我一跳,平板電腦差點從手中滑落。
我看傻子般瞧這許時慕,真不知道他在抽什麼風。
“對,對不起。
”許時慕又開始結結巴巴,欲言又止。
“你會好的,一定會的。
”像是下了什麼決心,許時慕轉身離開。
那樣子,像是真有什麼獨門絕技,能讓我起死回生。
11許時慕消失了幾天,我終於能眼不見心不煩。
化療對於我,隻是和死神多借幾天時光。
我開始著手整理身後事。
家人,都已經離世。
錢財,一上午就能理清。
我突然發現,我和這個世界,竟然沒什麼多餘的鏈接。
簡簡單單來,也簡簡單單走。
剩不下什麼,也沒什麼牽掛。
我悄悄和公證處約好時間。
李阿姨隻當我又饞了,聽從我安排,和醫院請假。
好巧不巧,離開的當天,許時慕回來了。
見我出院,他焦急地攔下。
聽李阿姨說是去外麵吃大餐,才放下心來。
隨即,化身大狗,如影隨形,趕也趕不走。
我們去了小吃街,琳琅滿目的小吃勾著我的味蕾。
每一樣,我都想嘗嘗。
畢竟,機會不多了。
李阿姨和許時慕統一戰線,嚴格控製我飲食。
買了許多,每一樣都隻讓我吃上一兩口。
我嘟著嘴聲悶氣,他倆也毫不退讓。
遇到一家麻辣燙,許時慕破天荒的問我,要不要嘗嘗。
隻一眼,我就明白他的用意。
那個牌子的麻辣燙,是我們沒結婚時候,經常一起去吃的品牌。
當初我笑話他,富家大少爺,陪我來吃路邊攤。
結婚後,許時慕連家都不回,更何況一起吃飯了。
我拉著李阿姨,朝另一個方向走,“不愛吃了。
早已經不吃了。
”走了好遠,我回過頭。
許時慕還呆呆站在原地,瞧著麻辣燙的招牌,神情落寞。
李阿姨見狀,也不知如何勸。
最終,三人聚著吃了頓火鍋。
不知怎的,火鍋總給我留下團圓,團聚的印象。
這可能,也是我最後一次在外麵吃飯了。
飯後,我神神秘秘拉著李阿姨去了公證處。
李阿姨谘詢半天,才確認我的意圖,連連拒絕。
“好端端的,這是做什麼。
”我拉著李阿姨胳膊,左右搖晃,撒嬌,“我沒有親人了,你幫我把後事辦了。
”“剩下的錢,自己留著花。
這是咱們之前就說好的。
”李阿姨難得板起臉,“什麼說好的。
我們說好的是你好好治病,好好活著。
”我紅了眼眶,哽咽道,“你就答應吧,我沒有其他親人了。
”許時慕在身後,低聲道,“曉夢,你的親人還有我啊!”12我扭頭瞥了一眼許時慕,“怎麼,你要和李阿姨搶我的遺產?”許時慕搖著頭,垂下眼,帶著哭腔,“你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在我軟磨硬泡,死命威脅下,李阿姨同我辦理了公正手續。
我拿著確認文件,喜滋滋的。
李阿姨一直在身後,不停嘮叨,“要是,要是之後有事,我會幫忙。
這錢,我不要,之後留著捐掉。
”許氏還是有些家底的。
許時慕之前消失幾天,是把國外的名醫請來看診。
我的主治醫師和遠道而來的名醫交流了一整天。
我溜過去,從門縫偷看。
直到看見,所有白大褂,都在歎氣搖頭。
沒有特彆難過,甚至有些小慶幸。
化療太痛苦了,一次次的疼入骨髓,讓我認清病魔的凶殘。
既然注定失敗,我不想讓剩餘的時間,活得沒有生活品質。
許時慕在醫生辦公室大吵大鬨,我嫌丟人,把他拖出去責備。
“許時慕,你怎麼還是那麼幼稚。
”“你聽說過誰,起死回生了?”“你現在這樣癡情,又是作給誰看?”我一字一句地狠狠戳他。
許時慕直接癱倒在地上,泣不成聲。
接下來的日子,我徹底要依靠輪椅生活了。
我像個任人擺布的人偶娃娃,不能自理。
我痛恨這樣的自己,尤其是在許時慕來幫忙時。
我想尖叫著轟走他,想砸東西。
可是,我沒有力氣。
李阿姨開始寸步不離地照顧我。
我吃飯穿衣,甚至去衛生間,都要人協助。
我徹底像個廢人,控製不住四肢。
李阿姨總和我念叨,漫畫還沒出完,我答應了她一起追,不能食言。
我躺在病床上,斷斷續續回答,“出的太慢了,我看不到結局了。
真掃興。
”“連這一卷的結尾,我都等不到了。
”眼淚滑落,一滴滴落在平板電腦上。
我和李阿姨說,這一卷的結尾,一定要燒給我。
李阿姨紅著眼轉過身子,肩膀一抖一抖的。
許時慕開始送花,許多花,一大捧一大捧的,五顏六色的。
病房因為鮮花的裝飾,有了春天的色彩。
但這個好兆頭,並沒有遏製住病魔。
我知道,死亡,快要來了。
13今天的陽光比平時要亮。
我懇求李阿姨推我出去曬曬。
李阿姨有些猶豫,畢竟屋外溫度還是很低。
春天,還沒來。
我努力展現笑容,“讓我去迎迎春天吧。
”在醫院院子裡,陽光灑下,我滿足地閉上眼。
我支走李阿姨,讓她幫我買瓶水。
許時慕突然跑來,“嚇死我了,你要出來怎麼不告訴我一聲。
”我睜開眼,再一次仔仔細細打量眼前人。
許時慕還是很帥,很招女孩子愛慕的長相。
他貫穿了我十年的青春,前五年的守護,後五年的冷淡。
許時慕,下輩子,彆再見了。
許時慕想來拉我的手,我笑著對他說,“去給我打包份麻辣燙吧,還是那個牌子的。
”許時慕愣了一下,隨即欣喜地連連點頭,跑得飛快。
“等我。
”我再一次盯著許時慕離開,這真的是最後一次了。
不等了,許時慕。
我有些累了,不想等了。
徹底陷入黑暗時,耳邊有李阿姨的哭聲,和許時慕撕心裂肺地喊聲。
對不起,我想了很久,不知道最後的話該說些什麼。
索性,就不說了。
時間奔流向前,永遠不會回頭。
我最終還是,沒有等到春暖花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