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2)







父親走後,我一上午坐在那裏發呆。目不轉睛盯著手機屏幕,然而,她沒有打過來。

活了這麽大,除了家人我沒牽掛過某個人,即便是大學時期的那場戀愛如同過眼雲煙塵封在記憶中。唯獨葉雯雯,時常在某個時候偶爾想起她。或許,這就是初戀的味道。

都說童年的記憶是最深刻的,而我的童年過得燦爛無比。那時候廠子裏有幾千人,來自五湖四海支援祖國建設。廠子建在山溝裏,與外界與世隔絕,可裏麵什麽都有,電影院,商店,圖書館,醫院,學校,籃球場……我們這些廠礦子弟每天都無憂無慮,天真爛漫地度過最美好的童年。

一直到九十年代末期,曾經熱鬨非凡的廠子在經歷了曾經的輝煌後黯淡收場,幾千人如同當年一般背起行囊依依不舍離去。

如同坐監獄般的世外桃源,看不到外麵的花花世界,自然把目光集中到廠裏為數不多的女人身上。因為我們廠是兵工廠,男性居多,女性成了稀缺物種,即便再醜再矬的女人的追求者都一大堆,嚴重的狼多肉少。

即便是我們小屁孩,居然也是男孩子居多。葉雯雯以出眾的外表和甜美的微笑成功榮獲“廠花”的稱號。然而,她有個當廠長的老爹,以至於很多人都敬而遠之。

我和她同齡同班又是同桌,如此安排是因為我學習好,遭到許多男生的嫉妒。李文濤常常警告我,不準我和她說話,更不準做出親昵的舉動。一到下課,旁邊圍滿了男生,施舍般地追著聊天。

即便是同桌,我很少與她講話,一直到那年的元旦文藝晚會。她邀請我一起唱《七子之歌》,第一次與她手牽著手站在舞台上,以至於很長時間舍不得洗手。

回憶總是青澀的,如白駒過隙從指尖悄然溜走,愛情的種子還來不及發芽就消失在煙雨風塵中。葉雯雯走後,袁野比我還傷心,非要拉著我喝酒,直接喝到醫院洗胃。

童年就這樣結束了,我沒有再見到她,但那份淡淡的情愫隨著時間的推移漸漸遺忘,甚至忘記了她的存在。然而,她突然又出現了。

我內心是複雜矛盾的,既想迫切地重逢,又不想打破心底的記憶。害怕一見麵觸發潘多拉盒子,陷入靈魂深處的情鎖閘門。

葉雯雯的歸來徹底擾亂了我的思緒,以至於忘記了喬菲交辦的事。等她黑著臉出現在門口時,我才魂不守舍回到現實。強顏歡笑道:“我馬上弄,十分鐘後親自交到您辦公室。”

剛打開電腦,手機不適時宜響了。看到陌生的號碼在躍動,仿佛葉雯雯在揮手致意。猶豫許久,顫抖著手接了起來。

沒有像電視情節裏沉默幾分鐘然後含情脈脈地說你還好嗎,就像再熟悉不過的老友在打招呼:“徐朗,怎麽這麽久才接電話啊,在哪呢?”

葉雯雯的隨意反而讓我有些局促,結巴道:“呃……我在單位呢。”

“哦,是不是藍天大廈?”

“嗯。”

“幾樓啊。”

我的心瞬間提到嗓子眼,連忙坐起來道:“你該不會來公司了吧?”

“不用了,我看到你公司的指示牌了,馬上就到,出來接一下我。”說罷,匆忙掛了電話。

我整個人都懵了,有些不知所措。冷靜片刻後,快速整理衣服,昂首挺胸出了門。

還沒走到門口,就看到葉雯雯穿著雪紡衫荷花裙亭亭玉立站在那裏,帶著嬰兒肥的臉頰洋溢著久違的笑容,溫婉迷人。唇齒淺露潔白整齊的牙齒如皓月掛空,清澈的大眼睛仿佛在訴說昨日的故事。恍然間,似乎穿越時空回到了孩提時代,而站在麵前的,是梳著麻花辮穿著碎花裙的豁牙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