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建文帝眼神也微有動容。
六皇子笑回道:“父皇母後不必擔憂,當初是兒臣大意受襲,這才有那一場罪受,但幸得琳娜姑娘及時解毒,如今已然大好了。”
他說得輕鬆,但臉上的蒼白卻藏不住,那明顯消瘦的身形更明顯得很。
誰還看不出來所謂身子大好隻是好聽話。
由此,建文帝眼裡的愧疚到底是真實了幾分,心下也終於記起這是個都不算大病初愈的傷患,而他竟還是帶傷進宮,隻為參宴。
二皇子看了建文帝一眼,朗笑開口:“這病中實則也不可過度靜養,適當走動更有好處,出來多沾沾人氣,傷好得更快,六皇弟年輕力壯,想來不日便可病愈。”
“二皇兄說得是。”六皇子笑意不變,“弟弟是該多出來走動些。”
七皇子皮笑肉不笑:“二皇兄說得輕巧,不如給你身上來個十幾刀,再吞個毒,你再出來走兩圈?站著說話不腰疼可真厲害!”
“小七說的什麼話。”皇後輕瞪他一眼,“隻要你們兄弟們平平安安便是極好,哪有上趕著受傷的。”
“我們兄弟?”七皇子撇撇嘴,“六皇兄身上可都是兄弟捅的刀,平安莫不是癡人說夢!”
他話落,殿內寂靜一瞬。
他說到大家都關心的重點了。
建文帝沉默片刻,率先開口:“此次之事,的確是你三皇兄對你不住,那逆子蠢毒不堪,殘害手足,更叫你險些命懸一線,朕留他至如今,便是待你傷愈親自處置之意。”
說完,他看向六皇子,眼裡的愧疚不是作假:“一報還一報,是他先不顧手足之情對你痛下殺手,其心可誅,百死不足謝罪,如今你也不必顧忌什麼,隻管報仇便是。”
這話他說得十分真心,單從趙瑾這個旁觀者來看,完全不覺得作假。
要麼是演技太好,要麼就是被六皇子如今的模樣喚起了那點父愛和愧疚,沒好意思說什麼饒他一命的話。
她又看向六皇子。
後者麵色蒼白卻溫和,輕聲開口:“三皇兄痛下殺手,兒臣也已斷了與他的情分,可若兒臣以怨報怨,反會叫父皇承受喪子之痛,這非兒臣所願,三皇兄……便饒他一回吧。”
這話大家意外又不意外。
七皇子想說什麼,卻被祝思一塊點心堵住了嘴。
建文帝這回是真不忍心了,皺眉開口:“他心思歹毒,殘害手足,死不足惜!你不必顧忌朕。”
六皇子笑了笑:“三皇兄不顧手足之情,兒臣卻顧父子之情,今日饒他一回,並非兒臣依舊對他存有情分,而是兒臣心疼父皇,不願令您白發人送黑發人。”
這話說得不可謂不漂亮。
他不說自己對兄弟不忍心——對一個幾次三番刺殺自己,還險些害自己沒了命的人,在與這人平素無多餘交集的前提下,到底顯得太假,也更叫人輕看一分。
而六皇子索性承認自己不認兄長,隻是心疼父皇,這樣的說辭誰聽了能不讚一句識大體?
為了父皇安心,為了家庭和諧,他甚至願意不追究自己險些喪命之事。
這又是何等大度寬容?
趙瑾覺得這話稍微有點茶,但明顯建文帝很吃這套,看向六皇子的眼神此時滿是不忍與動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