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廢墟海(1 / 2)

吸血鬼獵人D 菊地秀行 5502 字 21小時前






那讓人聯想到金屬做的螃蟹。

螃蟹的甲殼最寬處為三公尺,有十隻腳。

隻是沒有蟹螫,相對的在腳部末梢附有鐮刀狀利刃或是鉤爪。

甲殼中央有不透明玻璃材質的圓頂往上突出,該處似乎是操縱者的座位。

水自黝黑的金屬胴體滴落,讓下方石階閃耀濕潤光澤。

生於旁邊的鰓狀物似是排水孔,每當兩瓣重疊的鰓開合之際,水便斷斷續續地飛濺到大理石上。

它在隔著五公尺左右的距離停下。

d簡短問道:

“什麽人?”

齒輪咬合,某種東西旋轉的聲音響起。

黑色蟹腳突然高舉。長度足有兩公尺,但因為那像螃蟹的腳一樣彎曲折起,所以怪物到圓頂頂端的全高僅將近兩公尺而已。

包含與身體相連處在內,各關節共有四個。

漆黑閃電劃過空中。

自下方襲向d的蟹腳前端附有鐮刀狀刀刃。

d後躍閃過,黑色蟹腳前伸,看來仿佛要用鐮刀末端鉤抓d的腰部,蘇茵“啊!”地一聲。

“鏘!”悅耳聲音響起,鐮刀飛向空中。

d一著地後,它便落到背後的石階上倒插在那裏。

d拔足猛奔。

第二根蟹腳前端附有鉤爪,從d右側描繪弧線疾攻而至。

奔跑同時d僅後挪臉部閃過它。

關機“嘎唧嘎唧”軋軋作響後,鉤爪從反方向刺穿d的臉部。

沒有擊中感。d已低身下蹲——那是殘像。

黑影躍起——

宛如收斂羽翼的飛燕。

白光自越過大蟹頂上的人影迸射而出灼烙大氣。

彈跳在玻璃表麵的東西乃是白木針。

d在著地數級之下的石階上,外套無聲裂開。

不隻一處,衣襟肩膀身軀上全是形如竹葉的大開口。

有為數眾多的不明物體急射而來,又往大蟹甲殼上打開的發射口飛了回去。

下一瞬間,d左右兩邊的彎扭樹乾發出驚人枝葉摩擦聲倒了下來。

色澤鮮明的切口處仿佛如遭妖刀斬斷一樣的平滑。

稍遠處的另一株樹也被切裂大半,黑細絲狀物體自切口末梢軟軟垂下。

那一條是d於著地前的一刹那在空中一劍撥開的。

顯然是由機械組成的大蟹,方才以強猛的瓦斯噴射一口氣吐出了數十條鋼絲。

在長約一公尺的那些鋼絲上,安有薄得眼睛看不見而又柔軟的刀刃。

不知有什麽人能夠閃過六百公裏時速——因素的二分之一射至的彎曲短鞭,光是未受到致命傷一事,d的劍便已不辱神技之名。

隻是,零散滴落他腳邊,猶似不祥紅花之物乃是血跡,d的身體有十多處皮開肉綻,不曉得能否以這種狀態躲過第二擊。

如今就有一道——鮮豔紅線由右太陽穴一帶直線滑落,沿臉龐輪廓流下。

大蟹的發射口深處空氣壓縮機低聲作響,兩肋的排出孔噴冒水蒸氣。

要來了。

就在此時——

大蟹害怕了。

儘管它確實是機械,而且一動未動,但蘇茵就是知道這件事。蘇茵全身也詭異地發冷。

她的兩眼被吸附在d身上。

d全身迸散讓連沒有靈魂的機械亦感恐懼的氣息。

臉頰的鮮血消失於嘴角。

他的雙眼炫燦一亮。

閃出吸血鬼的神色。

接下來的光景,蘇茵隻覺得是夢魘橫行猖獗在時間停止的世界裏。

d一蹬石階。

可能是蘇茵的幻覺,他躍舞空中的身影看來迥異於一開始的跳躍,有如魔鳥,外套下擺開展仿若不祥雙翼。

下降的黑影在半空中閃出白光。

那光芒安靜,卻有壓倒性力量,即使深深劈開了大蟹的圓頂和甲殼,這名凶敵仍毫無動作。

猛然開裂的切口內側火花四散,大蟹吐出鮮血。

吐出發亮機油。

三根腳爪艱難地襲向d,刹那間從第二關節處被斬斷,散落大理石上。

d將劍往右一拉。

隨著引擎聲響起,大蟹的身體轉了一圈,龜裂往兩片重疊的甲殼旁側疾走,下半部維持原狀,隻有上半部向左翻了九十度。

鋼絲發射口就在那裏。

彈射聲響起,黑線飛向樹梢間。

d向前猛衝。

神速突刺。

一擊落空。

因為大蟹的巨軀刮起一陣風後,跳向樹叢間。這是纏繞遠方樹上的鋼絲的功勞。

數值折斷、被推開,當樹枝彈回來擋住黝黑圓盤時,遠處響起木頭碎裂聲,旋即變為寂靜。

蘇茵依舊待在樹蔭裏。

“d……”

擔心的聲音嘶啞,這聲音並沒傳入自己耳中,隻是下意識發出。

她望著d的雙眼,望著深紅雙眸,望著從唇中露出的兩根牙齒。

好可怕。令人害怕。

可是這個人為了保護自己而戰才變得渾身鮮血。

擔心他安危的想法以及別種感情克服了不屬人界的恐懼。

蘇茵離開樹蔭。

同時d一揮長劍,收入背後劍鞘。黑油飛濺路麵。

“d……”

呼喚他時,d以手擦拭嘴角,戰栗再度刺穿蘇茵,她維持一腳踏上石階的姿勢渾身僵硬。

“等一下。”

d用充滿痛苦的聲音說了。並非由於傷口的痛楚。

徐徐地徐徐地,雙眼的血光轉弱。在蘇茵一眨眼的時間,唇外的獠牙消失了。

“……?”

得知周圍的空氣轉為清淨後,蘇茵全身發軟,她強忍著朝d走去。

“好重的傷……可是、真厲害呢!我……連動都不能動。”

d平靜說道:

“血馬上就會止住。”

“剛才的家夥——是什麽人?”

“不曉得。有可能是五人組的其中之一,但也有可能不是。我和三個人動手過,你遇到了第四個女人,他們都還活著,但那家夥已是死人。”

“你是說是機械?你是說那隻是機械裝置?”

“裏麵有人。”

d朝大蟹消失的樹林那方看去。

“正確地說,是不死不活的東西吧。”

“那麽——難道是貴族?!”

“也不是那個。也不是半吸血鬼。”

“搞不懂啦。”

“早晚會再碰麵的吧。”

d的視線回到樓梯上方,宛若打從一開始就隻對那裏有興趣似的。

“走吧。”

兩人再度邁開腳步。

在爬過斜坡的途中,他們看見了留有昔日風采的庭園。

在蘇茵的眼裏,泛黃草皮翠綠發亮,耳朵深處響起了優美馬車行經大理石走道的聲音。

時間是澄明的夜幕時分。

墨色天空尚殘餘青藍,吹過庭園的風傳播夏日的生命。

穿著雪白洋裝的女性宛如花朵般依附在身披漆黑鬥篷的男性身旁。

蘇茵閉上雙眼,嗅到了夜晚綻放的花朵香氣。

白色別墅的雪色陽台上,長發歌手配合鋼琴伴奏演唱“自你離去後的歲月”。

點著燈火的大廳裏,人影們踏著輕快舞步,跳膩了華爾茲的人則輕輕走到陽台,以夜晚話語彼此談論究竟白晝是什麽樣的東西。

不知何時,蘇茵發現自己流下眼淚。

一隻手碰了她的肩頭。

雖想在背後青年的胸膛上哭泣,卻又覺得不可以這樣做。她心中感念到的全是逝去的人們。祖父、妹妹,還有貴族。她必須一麵同滅亡衰朽的人們對話,同時獨自活下去。即使是在北地寒村,明天依舊會來。

過了一陣子,拭去眼淚後,蘇茵說了:

“走吧。”

☆☆☆

正如她所說,如果要在三十分鍾內抵達麥茵史塔的城堡,便非得走困難重重的近路才行。

通過怪異蔓草蠢動的庭園,渡越有吊橋崩落的小河,之後還行經了崖邊岩石磊磊的小徑:d且另當別論,但走完這段路後,蘇茵卻隻是呼吸急促,實在令人吃驚。

如今穿越一大片瓦礫堆後,一座極儘妖異,與周圍優雅住家天差地遠的石造廢城出現在兩人眼前。

從城堡內側有火槍眼的城牆往外一看,風平浪靜的北海好像變得狂濤巨浪,本隻覆蓋地平水平處的雲層有若盤旋在了望塔崩頹的城頂上。

蘇茵悄悄拉緊羊毛外套襟口。

“真冷呢!我隻有從他前麵經過過而已,從以前開始就是這模樣了。連我們也不曾來到這裏過。”

d雙眼朝前方的巨大裂縫望去,同時說:

“在這等。”

但蘇茵拒絕。

“既然來到這裏了,我才不要隻作個向導呢。既然你會要來這裏,而且不管怎麽想,城堡的主人的事都應該和那珠子有關吧。也告訴我吧,妹妹和祖父都因為這件事而被殺——去世了呀。”

之後不再多說,d無言邁步。蘇茵也跟在身後。

鑽過裂縫後,兩人停下腳步。

蘇茵到吸一口氣。

在眼前的乃是巨大地獄深淵。

城堡僅存少許外牆,內側有如發生過劇烈地殼變動一般,麵積數千坪將近正園的大洞穴,正在深不見底的深淵上大張著漆黑洞口,要到洞口另一邊的距離約莫數公裏。

立即可知殘餘的牆壁與天花板隻是保持著巧妙的平衡狀態而已。

在這裏的,是毫不留情的壓倒性破壞意誌。

d走到洞口邊緣,外套下擺翻飛如蝶——有風,仿佛是自冥府吹湧而來。

“……穿著黑鬥篷的男子。”

蘇茵以生硬話聲喃喃低語。

“是什麽人能把連貴族同類也感到畏懼的惡魔破壞得這麽徹底?什麽都不剩啊!簡直像不容許有東西留下一樣。”

“有海浪聲。”

d短短說了。

蘇茵側耳傾聽,卻什麽也聽不見。

d環顧周遭後說:

“下去看看好了。”

他是在確認有無敵人。

“怎麽下去麽?也不曉得要下去幾百公尺才會到底呀。”

d凝神細望麵前的地獄深淵後說了:

“好像沒有切削得很乾淨。”

“難道——要空手?!”

“你在這等。”

蘇茵吞口口水,表情變得像是敢死隊。接著說:

“我要去。”

“摔下去的話,我不會救你。”

“和你在一起沒問題的。”

她雖如此說了,語氣卻呆板如念台詞。

“我背你。"

d默默背對她。與其說像是被蘇茵的決心打動,不如說是在顧慮留下她一個人可能會被奇怪東西攻擊。

蘇茵把整副身軀壓到健壯背部上。

就算隔著厚實外套,猶似鋼鐵的肌肉觸感仍傳了過來。兩腳一夾住他的腰部,自己的腰身便有股灼熱感發刺生痛。

d彎身。

站在洞穴邊緣。

身體輕輕飄起,黑暗迎頭罩下,蘇茵閉上眼睛。

下一瞬間她全身汗毛直豎。

風撲打額頭,因為d是頭下腳上地跳下來的!

心中不知該如何是好,蘇茵不敢睜開眼睛。

恐怕她睜開了也不會相信吧,而且說不定會因為麵前的光景太超乎常理而頭暈目眩。

即便是乍見下頗平滑的深淵壁麵,仍有著數公厘的凹凸起伏。d白皙修長、堪稱纖纖素手的手指正緊抓那些凹洞,如一隻爬蟲般不住垂直降下壁麵。

雖然背上背著數十公斤的重量,速度卻頗為驚人。

頭上——腳上的洞口旋即轉小,變為硬幣大的白色,最後消失不見。顯然是黑暗造成的。

相對的,吹升風勢愈發增強,蘇茵雙耳也清楚聽見了波浪拍打聲。

那聲音越來越近,馬上就要撞到了——當如此想了的刹那,蘇茵的身體輕輕倒轉,就在此時雙手一鬆,雙腳浸入冷水中深及腳踝。

她不禁緊抓著d不放,不過為柔軟土地所支撐的雙腳沒再往前下沉。

蘇茵睜開了眼睛,儘管害怕不已,但也十分好奇。

什麽都看不到。

隻有黑暗,還有拍打腳踝、然後退開的海浪。

似是點火柴的聲音響起,光亮出現。

由於d點燃了旅行者用的發光繩。

繩粗約七公厘,以鎂和碳化鋁為材料,隻需要一擦便可輕易點火,而且還可在水中使用,若讓它先暴曬過日光一小時,還可發揮保溫繩的功效,是旅行者的必需品。

看到炫目光芒呈現的光景,蘇茵“啊!”地驚叫一聲。

☆☆☆

奇怪的人們填滿了村中本在日光下幾乎有些閒散的一般道路。

旅行畫家左手拿調有數十種彩色顏料的調色盤,右手拿筆,在裝於腰部移動架上的大帆布陸續畫上異國風景後,把它扔給沿路的小孩。

特技表演人才剛在空中接連前翻、後翻,接著躍起兩公尺的身體一扭一回轉,如鳥輕巧著地,接受眾人喝彩。

街頭音樂家以黑禮帽與燕尾服,口叼雪茄的裝扮演奏小提琴,讓肩上的巧言蜥蜴用像一位律師說話時的抑揚頓挫語氣講述道:“夏日夜晚中的戀情結局乃為悲劇。慘白陰沉的貴公子,以及美貌心醉神迷的少女之血。這是由高原與風所演奏,哀淒難言的黑暗小夜曲。”正在接受下至少女上至彎腰駝背老婆婆的打賞。

除此之外,冰淇淋小販、刨冰小販、西瓜小販、水果小販等等恐怕與現在這村子格格不入的一行人,正以自信滿滿的表情往繪有華麗圖案的攤位湧去。

這些全是江湖藝人中的一部分,皆在等待之後即將來臨的北方村落夏日——短短一周的夏日。

在其中最為醒目的有:從口中吐火,還吐出了水、霧、七彩花瓣,最後甚至吐出行星、月亮的人形幫浦;在安有引擎的台車上用紅布罩起約五歲大小孩,吆喝一聲後變出劍齒虎、猿人、火龍——以及根本藏不到布裏、高達兩公尺獨角獸人的魔術師。他們別說是要到哪了從一進村時便被小孩們給包圍,光前進一公尺就差不多要花十分鍾。

他們全都在村外的寺廟土地上搭起了帳篷,是自明白開始的而夏日和夏日祭典的炒熱者兼篡奪人。

追著絡繹不絕地前來的他們,人群移動,道路充滿歡笑與塵土。從早晨開始持續今天一整日的隊伍,是不論邊境何處皆會歡迎的熱鬨明朗風情畫。

在盛大喧鬨演奏與叫賣聲已然止息的路段上,留著一個奇妙人影。

是個連頭包裹在緋紅鬥篷內的白發髯老人,他在細金屬製的組合立式畫架前,坐著極小的折疊椅,正在畫布上揮舞畫筆。

與祭典常見的賣藝人不同,這邊似乎隻是普通的旅畫家在賺取生活費;之所以如此是因為他隱約有學者風範的外貌在漁村相當罕見,也因為正在使用的畫筆、畫布、顏料與過往造訪村莊的所有旅行畫架截然有異之故。

筆是銳利

的羽毛筆,畫布是某動物的薄皮。而且——而且若是說到沾在羽毛筆尖端的顏料同調色盤的話——隻見老人直接將筆刺入左手腕血管,沾上流出的鮮血後便移往畫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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