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周老太太才轉向魏謙,抓住了他的手。
“謝謝,”她說,“謝謝你。”
她從始至終,沒有過問他們倆是什麽關係,然而魏謙懷疑她已經通過某種方法察覺到了,他低了低頭,衝她擠出一個笑容,覺得自己這聲“謝”受之有愧。
他們一起找到了葉殊夫婦的合葬墓地,魏之遠彎下腰,輕輕地擦去墓碑上的塵土,露出經年的墓誌銘——“雖九死其猶未悔”。
父母與他非常相像的長相並沒有給魏之遠很大的觸動,直到看見這個墓誌銘,他才突然感覺到了那種陰陽兩隔的血脈相連。
“原來我是這樣的來的,我的父母是這樣的人。”魏之遠想著。
忽然之間,那些對他而言刻骨銘心的、童年時代的流浪逃亡生涯,都變得不那麽真實了,他像一個遠行的孩子,找到了某種精神的歸宿與認同感。
魏謙彎下腰,把花束放在墓碑前,摟住魏之遠的肩膀,拍了拍他。
魏之遠拉起他的手——而他的遠行途中,竟幸運地有所獲,得到了他一生最珍視的人。
與之相比,顛沛流離的惶恐與痛苦,都算什麽呢?
“是給我的磨礪吧?”魏之遠心想。
春風,就快要吹開北方的凍土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雖九死其猶未悔——離騷
終章
魏謙的手機響了一聲,他掏出來一看,是一條彩信,一點開圖片嚇了他一跳,剛出生的小嬰兒的臉突兀地占滿了整個鏡頭。
本來剛生出來的小東西就醜,皮紅得跟西紅柿似的,滿臉褶子,五官都皺在一起,像是憋著一場大哭,再加上鏡頭離得近,有點變形,魏謙往後一仰,心說這生出來的是個什麽玩意,別是太空友鄰派來地球搞和平演變的吧?
隨即又一聲響,三胖的短信來了——我閨女!這他媽是我閨女啊!
後麵跟著一串感歎號,魏謙沒仔細數,大概一掃,能有一個加強連,魏謙仿佛能從他短短的幾個字和標點符號裏,就聽見了三胖那聲帶著唾沫星子的咆哮。
魏謙趁著公司午休時間趕到醫院去了,三胖的父母,他老婆林清的父母全都在醫院,四個老東西正熱火朝天地商量著出門湊一桌麻將,歡樂地一起出門了。
三胖滿臉紅光,每隔三秒鍾就要去摸摸床上的小嬰兒,他那剛剛曆經了一場生死劫的閨女正想好好睡一覺,總被這個莫名其妙的猥瑣男騷擾,沒過多久就不乾了,“嗷”一嗓子嚎了出來。
聲如洪鍾,中氣十足,這丫頭生來就比別的孩子硬朗幾分,大概是個挺有福氣的小東西。
林清頭一次當媽,哄孩子還不大熟練,立刻手忙腳亂,怎麽哄都哄不好,小丫頭哭得肝腸寸斷,都快背過氣去了。
魏謙探頭看了看:“哎,給我吧。”
他從林清手裏接過了嬰兒,一開始有些生疏,然而一碰到那小小的軀體,他很快就找回了小時候帶小寶時候的感覺。說來也奇怪,小姑娘似乎和他頗有緣分,被他輕輕地晃悠了一下,她的哭聲就漸漸弱了下去,最後居然就在他懷裏睡著了。
“叫什麽?”
“我說就叫‘談戀愛’得了,又浪漫又好記,她媽死活不同意……唉,我媽當年要是也能這麽堅持立場,我也不至於……嘖,說多了都是淚。”三胖搖搖頭,“最後她姥爺給起了個名,說叫‘談明’,就‘明天’的‘明’,跟馬春明那二逼可沒關係啊。”
魏謙笑起來,彎下腰,把新鮮出爐的小談明輕輕地放下,從兜裏摸出兩個小盒子,放在她的手邊。
林清一看,一盒裏是金鎖,一盒裏是小玉鐲,湊了個金玉滿堂。她立刻坐了起來,小聲說:“魏董,她眼睛還沒睜開呢,這個給小孩太破費了,再說你怎麽還一個人買兩件呢?”
魏謙:“收著吧,就這麽一個侄女,不給她花給誰花?有一個是我送的,另一個是我替別人送的。”
“什麽別人?”林清沒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