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1 / 2)







第28章

這是雲殷第一次叫李昭漪的全名。

李昭漪一度以為對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名字,畢竟也沒有人會直稱皇帝的名諱。

他的名字是皇後賜的。

到底還是皇子,總得有個正經名字,但皇後顯然也沒有在這費心思的想法。

一曲漣漪舞,讓許嬪賠了一生,也成了李昭漪的名字。李昭漪一直覺得,或許皇後給他起這個名字,也是一種嘲諷。

雲殷的話音落下,李昭漪的腦子總算恢複了一絲清明。

他先是條件反射地點了點頭。

然後,他想起了什麽,抿緊了唇。又搖了搖頭。

他說:“一,一部分。”

救陸重,一部分原因。

雲殷看著他,眼睛裏似有情緒翻湧。

李昭漪有些小聲地喘著氣,明明是瘦弱又易病的體質,唇色卻鮮豔欲滴,像是春日最絢爛的花才會有的顏色。他回來的時候也是這樣。

背對著朝陽,形單影隻,但像是帶著無儘的勇氣。

他眸色漸深,放開了李昭漪。

李昭漪:?

突然被放開,他差點沒站穩,撐了一下身後的門才把握住平衡。

他直起身,有些懵看著雲殷。

剛想開口,就被打斷。

雲殷淡淡地道:“在這呆著。”

他還有很多的事情要做。

但這並不代表李昭漪的事不重要。

相反,正是因為李昭漪的事情是他要處理的事情中最重要的,所以,他才需要暫時將其擱置在一旁,以免其他雜事擾亂他的思考。

說完這句,他就走了。

他的身後,李昭漪怔怔地看著他的背影。

良久,他轉向不遠處的鏡子,抬手,有些茫然地碰了碰自己被親得已經有些紅腫的唇。

-

雲殷進了殿就關上了門。木柯隻能在門口乾等。

等的時候,門裏傳來的動靜讓他心驚肉跳。正猶豫著要不要進去勸勸,門就被打開。

雲殷衣衫齊整地走出來,除了領口微亂,看上去挺正經。

……他是說,沒他想象的那麽激烈。

他咽了口口水,剛準備勸幾句,就聽到雲殷道:“讓禦膳房把早飯送過來,別做太油膩的。做點陛下平日裏愛吃的。”

木柯愣了愣。

很快,他反應過來,趕緊躬身稱是。

吩咐了人,他跟在雲殷身後,而此時此刻的京城,已然恢複了平靜。

其實對於大多數人來說,昨晚都是個不眠之夜。昌平動手之事早有端倪,朝中未必沒有聽到風聲的。隻是皇權之爭牽連甚廣,很少有人敢輕易站隊。

等到天亮,各自從眼線那收到了宮內的消息,便也塵埃落定了。

公主府自然是被圍了,連同一起下獄的,還有魏家一乾人等。罪名自然是謀逆,定了這樣的罪名,就再無轉圜的餘地。

這一回,就連藺平都沒有說什麽。

一切進行得悄無聲息,待到午後,澄明殿前的階上已經乾淨如初。

淡淡的血腥氣逐漸被風吹散。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木柯來報:“王爺,陸掌印找到了。”

然後,他附在雲殷的耳旁說了幾句話。

雲殷的手一頓。

“知道了。”他道。

木柯察言觀色:“……要讓刑堂的人審嗎?”

刑堂是雲氏的刑堂。

他們內部一直有個說法,進了刑堂,基本就是豎著進去,橫著出來了。

雲殷沒說話。

片刻後,他道:“讓他直接來找我。文政殿。”

木柯攥著的掌心鬆開,不動聲色地吐出了一口氣,應了聲是。

*

陸重聽到木柯說的話的時候,還有些不可置信。

他低聲重複了一遍:“王爺說,讓我去文政殿找他?”

木柯不敢多說,隻是道:“是。”

他頓了頓,還是忍不住壓低了聲音:“陸掌印,你的膽子也太大了,那可是陛下!你帶陛下出宮,且不說能不能成功,陛下的身份尊貴,你想過你什麽後果麽?”

陸重淡淡地道:“我早就做好了死的準備。”

他的命就是許縈彩給的。

送李昭漪出宮,確認了他安全後,他就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木柯啞然。

陸重對他的態度倒是意外,他道:“我襲擊了你,你不覺得生氣?”

他平日見木柯,總覺得對方過於跳脫。

隻是雲殷信任木柯,他也從不會多說什麽。

木柯:“……”

他抽了抽嘴角。他生氣有什麽用。

麵前這人命都不要了,就是個瘋子。誰會跟瘋子計較。

他沒好氣地說:“你先管好你自己吧。”

說罷,他不再和陸重多言。

兩人到了文政殿。進了門,木柯離開,陸重乾淨利索地跪下:“主上。”

他沒有聽到任何聲音。

他怔了怔,抬起頭,看到了雲殷低著頭的側臉。

他正在翻手上的一份信件,上麵有著雲氏獨有的火漆印記,這是內部的密報。

他將這份密報從頭看到尾,然後,才終於感知到陸重的存在一般,抬起了頭:“回來了。”

這個反應實在平靜得不像話。

就像是陸重無數次出任務回來跟雲殷彙報。

他心下意外,不免懷疑,卻不知究竟哪個環節出了問題。

送李昭漪出宮他籌謀了許久。因著雲殷送他上位橫生枝節。

但是除此之外,每一條模擬的路線,每一個用的人,都經歷過一遍遍的考驗。李昭漪在宮裏困了十八年,他是真的想送對方走。

隻是到現在,他也沒收到應有的反饋。

沒有反饋,也沒有任務失敗的信號。

一切都像是陷在迷霧當中。陸重的腦海中閃過無數的可能。

就在他心思千回百轉之際,耳邊突然傳來了雲殷的聲音。

他輕聲道:“陸叔。”

陸重心神一震,攥緊了拳頭。

-

滿室的寂靜裏,雲殷撐著額頭,笑了笑:“許久沒有這麽叫您了。”

“其實對您這些長輩。”他道,“我做晚輩的,應當表示尊敬。隻是沒有規矩,不成方圓。身在這個位置,總是身不由己。有的時候,我也覺得好生無趣。”

陸重嗓子發乾:“王爺言重了。”

他不知道雲殷為什麽突然這麽叫他。

這其實是他剛站隊雲氏進入影衛係統時,雲殷對他的稱呼。

陸重比雲殷大了一輪,他叫陸重陸叔。

那個時候雲殷還不是掌握大權的攝政王,意氣風發的少年世子,從父親的手裏接過影衛係統這把家族最鋒利的刀,對待他們這些影衛卻禮貌客氣。

陸重……

他知道自己不能太重情,但是他無法不心軟。

說到底,雲殷比李昭漪大不了多少歲。

後來呢。

後來,他看著雲殷一步步走進權力的漩渦,看著雲殷陪著李昭鈺在累累白骨之上奪那個位置,看著他一日日地變得喜怒不形於色,看著他……

潛龍殿一夜,李昭鈺火海身亡。

陸重聽聞消息,第一反應不是李氏王朝的覆滅。而是這把火,怕是要在雲殷心裏燒一輩子了 。

那個時候,他不是沒有心疼過。

那是他當晚輩看的人。

他也不是不知道李昭漪走了,會給雲殷帶來麻煩。

但是他的力量實在是有限,隻能保護最想保護的那個人。再者,私心裏,他確實覺得,雲殷若是登上那個位置,會是萬民之福。

……那麽,逼他一把,有何不可。

但是此時此刻,他知道。

這些,不過是他減輕自己負罪感的一廂情願。

他深吸了一口氣,閉上了眼:“王爺。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但是陛下的消息,我不可能告訴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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