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1 / 2)







第55章

他們擁抱了很久。

一直聽到耳邊傳來腳步聲,雲殷才回過神,稍稍放開了李昭漪。

放開了也沒完全放開,虛虛地攏著,經過的侍從嚇了一跳,慌亂地行了個禮,看也不敢看便匆匆離開,兩人卻都沒什麽心情搭理。

李昭漪重複了一遍:“不要難過。”

雲殷說:“不難過。”

然後他捏李昭漪的臉,不輕不重的力道。

李昭漪被養出來的臉頰肉被他揉搓得變形,他用眼神瞪他,就聽雲殷說:“笨笨的。”

他知道自己過去的經歷影響了他的性格,但他從不覺得這是理由或是免死金牌。做錯了就是做錯了,和其他無關。

他隻是覺得李昭漪很笨。

明明自己比誰都慘,明明安慰的對象其實當初也因為一己私欲傷害過他,但還是會用儘全身力氣感同身受別人的痛苦。

這麽笨,被人賣了還要替人數錢。

陸重到底是怎麽教的。

他的眼神很深,李昭漪被他冷不丁的一句說懵了,反應過來之後臉都氣紅了。他要推開雲殷,雲殷也沒攔他。隻是李昭漪臨走出幾步,雲殷喊住了他。

“不當朋友。”他說。

他還記得李昭漪說的那句“作為朋友的安慰”。

他得糾正。

李昭漪:“……”

他說:“隨便你。”

他走了,雲殷留在原地。

少頃,他嘴角勾了一下,抬起頭,看到了不遠處連綿的山巒,和晴好的日空。

又過了兩日,他們到達了應錦城。

城外花團錦簇,正是春日,花開的好時節。馬車停在了郊外,照顧到李昭漪是初次下江南,大部分侍從都先行回了顏府,隻留了極少的暗衛隨行。

李昭漪跟在顏珩舟的身後,跟他一起走在小橋流水之間。

一時之間,見過的畫、念過的江南煙雨,都成了眼前朦朧美麗的具象。

-

江南自古就是富庶之地。

李昭漪走在路上,隻見這裏的建築都是依水而建。

商鋪林立,茶坊欄柱上的浮雕和花紋精致華美,有三兩婦人在河邊言笑晏晏地浣洗衣服,通向河水的石階邊上,停靠著幾座暗香浮動的畫舫,看上去秀美溫雅。

他看得入神,原先還有些好奇地問這問那,隻是漸漸的,卻沒了聲音。

顏珩舟看過無數遍這樣的風景,早就習以為常。這次就是特意陪他來逛這應錦城,看到他神情不對,他輕聲問:“怎麽了小琅?”

李昭漪頓了頓。

他說:“隻是想到了之前,西南的旱災。”

“還有一路走來經過的一些地方。”

他知道燕朝的版圖很大。

南北東西,各處的景象皆有不同。也並非處處都是江南和京城這樣的繁華。

但是耳聽為虛不如眼見為實,聽一百遍旁人的敘述,看一百遍奏報,不如親自來走這一遭。也不是不喜歡眼前這樣的盛景,李昭漪隻覺得恍惚。

他這麽說,顏珩舟便了然。

他道:“確是不同的。”

“且不說江南。”他道,“京城乃天子腳下,水淹不到、震震不到,加上京城的守衛森嚴,老百姓的日子總比別處好過些。”

李昭漪垂了眸。

“不過……”顏珩舟嘆了口氣,“也沒好過到哪去。”

他們轉過一條窄巷。

街邊有老嫗在賣一些花編的手串和花冠。

顏珩舟拿了一串,往李昭漪手上比劃。不多時,纖細的手腕上多了一串散發著香氣的花串,李昭漪眨了眨眼睛,小心地將花串妥帖地安置好,聽顏珩舟道:

“這兩年江南這兒生意也不好做,也就是沒有天災。”

他們終於走到了目的地。

龍飛鳳舞的顏府兩個大字掛在正門中央,看著低調而大氣。

顏珩舟道:“走吧,帶你去見老太太。”

李昭漪怔了一下,被他摟著肩,帶著一起走了進去。

*

進門了李昭漪才知道,顏珩舟所說的老太太就是他的祖母。

祖母年逾八十,麵容端莊。李昭漪原先帶著忐忑,覺得自己莫名其妙上門很冒犯,對方看見他,渾濁的眼神卻很是欣喜,拉著他的手問長問短。

一直到傍晚,他才得以跟著顏珩舟離開。

路上他問起顏珩舟,對方道:“祖母為人隨和,年紀上來了,就特別喜歡和小輩說話。”

尤其是漂亮又乖的小輩。

所以,他才會帶李昭漪特意去見她。

李昭漪恍然。

兩人一起用了精致而美味的一餐。

江南的菜偏甜口,顏珩舟原先擔心李昭漪吃不慣,但對方卻意外地喜歡。他一邊吃,顏珩舟一邊就跟他接著講起了上午的話題。

“主要還是這兩年太亂,睿德帝病重,奪嫡之爭愈演愈烈。”顏珩舟道,“大家都人心惶惶,生怕朝廷朝令夕改。加上各地天災橫行,吃飯都成問題,哪來的心情買東西。”

他頓了頓,“先帝在時……”

“先帝在時,不是打了幾場仗麽。”顏珩舟給李昭漪夾了一筷子鮮嫩的炒蛋,“那個時候花了大量的軍費,錢不夠,便隻能想方設法地湊。”

李昭漪大概查過舊賬,他道:“我記得,打之前就不夠用了。”

那會兒江南幾個大商人帶頭捐了不少。其中以顏氏尤甚。隻是打起仗來,燒的就是明晃晃的錢。到最後,也就是堪堪填了個七七八八。

後頭還因著這事,睿德帝對顏氏起了忌憚。

“嗯。”顏珩舟笑了笑,“京中的事麽,我們一介草民,也不敢多問。錢怎麽沒的,許是要用錢的地方太多,用著用著,就不夠了罷。”

這話意味深長,李昭漪一邊吃飯,一邊想著顏珩舟的話。

等吃過飯,顏珩舟帶他去了房間安置。

接下來的幾天裏,李昭漪都和顏珩舟在應錦城的各處閒逛。

李昭漪跟著顏珩舟,不僅吃遍了江南的美食,還見到了江南本土許多大小的官員和富商。對外,顏珩舟一律說這是帶在身邊的幼弟。

無論是宴請還是喝茶,他都帶著李昭漪。

李昭漪年紀小,加上有顏珩舟作保,倒也沒什麽人忌憚他。

商人們談事,他就坐在一旁安安靜靜地喝茶聽曲。隨著時間的推移,江南這一帶的人脈網與大致局勢,李昭漪了解了個七八成。

-

這一日,兩人照舊到了報春樓應酬。

開席前,客人還沒到,李昭漪和顏珩舟一邊喝茶,一邊閒聊。他心不在焉,顏珩舟看在眼裏,突然道:“突然想起來,阿殷走了也有七八日了,倒是沒聽小琅提起過。”

應錦城門一別,別的不止是侍從,還有雲殷一行。

他要辦的事,不在應錦城。

不知道是不是之前顏珩舟跟李昭漪講了雲殷小時候的事,他總感覺自己是在替雲殷開脫。針對雲殷揚言要追李昭漪卻真的去處理正事這事,他是卯足了勁兒在李昭漪這兒講小話。

問就是“沒有誠意”,再問就是“退一萬步說,這些破事難道比和喜歡的人在一起重要麽?”

而落腳點永遠是“所以讓他哪涼快哪呆著去,小琅跟我留在江南吧”。

李昭漪對於他這種爭寵似的嘀咕行為很無奈,也完全招架不住,每次都很誠實地說:“其實……我覺得確實正事比較重要。”

他的想法很簡單。

現如今,雲殷才是燕朝的頂梁柱。

他自己可以說跑就跑,但雲殷要是撂挑子不乾,那就是真的完了。

從這一點看,李昭漪甚至很慶幸雲殷還保留著理智。

事實上,雲殷並沒有走得很乾脆。

李昭漪看得出來他很想把自己一起帶走,但一方麵是顏珩舟阻撓,另一方麵,據木柯說,他要辦的事也不太適合帶著李昭漪。

所以最後的那兩日,雲殷一直黏著李昭漪。

習慣了親密接觸,再退回朋友的距離,李昭漪看得出他忍得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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