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八章 鬥妖蟒(1 / 2)







入了冬,天氣冷得很。涼州的冬日比京城更冷一些,白日裡還好,訓練的時候也能暖暖身子,倒不至於過分,到了夜裡,便覺寒氣逼人。盆裡燒的那點柴火,遠遠不夠。

去五鹿河洗澡的兵士也少了許多,都自個兒老老實實的去燒熱水來洗。禾晏也是一樣,一轉眼,肖玨走了半月有餘。

她估量著這個時間,肖玨大概已經到了漳台。但教頭們平日裡並不談起此事,禾晏也無從得知漳台那頭的情況。她每日裡仍然是跟著新兵們一起訓練,不過因身子還未全好,是以並不能按肖玨所說的"三倍日訓"。

這一日,禾晏同新兵們在演武場訓練步圍,快到傍晚時候,集訓散去,禾晏與洪山幾人說著話。

洪山搓了搓手,朝手心嗬氣:"阿禾,你有沒有覺得這幾日實在是太冷了"

"還好吧。"禾晏道。她在撫越軍中時,曾在冬日臨靠江邊打仗,營帳就駐紮在岸邊,夜裡江風凜冽,也並無柴火可燒,士兵們夜裡睡在一起驅寒,那才叫真正的天寒地凍。

"還是你們年輕人耐得寒。"洪山感慨了幾句,望向白月山的方向,"涼州怎麼日日下雪,一下就是一宿。"

禾晏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冬日的白月山沒有夏日的蒼翠青密了,一眼望過去,白雪皚皚,大雪封山。他們新兵每隔幾日上山砍柴,都不能再往山腰以上走,越往上,積雪越厚,實在不太安全。

"其實這個天氣打獵最好了,"小麥湊過來道:"我和大哥從前這個時候,白日裡就拿食物泡酒,扔在洞穴旁邊,冬日裡沒什麼吃的,兔子狐狸見了就吃,到夜裡出去撿,一地都是獵物。又不費力氣,又簡單。白月山這麼大,兔子狐狸應該很多。"他舔了舔嘴唇。

"打住,"禾晏叮囑,"我看你還是歇了這個念頭,山上地勢複雜,又積雪深厚,彆兔子還沒打到,你先成了兔子。"

"阿禾哥也太看不起人了。"小麥嘟囔。

正說著,就見演武場通向白月山馬道的儘頭,走下來一行新兵,走在最中間的,是穿著襖裙的醫女沈暮雪。

她穿著月白襖裙,披著杏色繡梅長披風,發帶亦是白素,從一片雪色裡緩緩而來時,越發神清骨秀,仙姿玉色。

洪山看的眼睛發直,隻道:"世上竟有這樣的女子,生的極美,心還極善,這麼冷的天,一個弱女子上山為傷病采藥,唯有仙子才有如此慈悲心腸。"末了,還問禾晏:"你說是不是"

禾晏:"不錯。"

新兵們每隔幾日輪流上山砍柴,沈暮雪也會跟著一道,山上有些藥草,冬日裡也能尋到一些。衛所裡藥材短缺,尤其是到了冬日,一些兵士得了風寒,一時半會兒難以痊愈。沈暮雪就令人煮些驅寒的藥汁,以木桶裝了,每人一碗,喝完之後熱騰騰的發一身汗,對身子極好。

她瞧著不如禾晏結實,柔柔弱弱,能這樣冷的天隨新兵一道上山,實在難能可貴。

"她背後那個新兵背的是誰"石頭蹙眉問道。

眾人一看,看見跟在沈暮雪身後的新兵,背上還趴著個人。這人沒有穿統一的勁裝,一看就不是涼州衛的新兵。他們這頭還沒說話,早已有好奇的新兵先擁過去,打聽看究竟是什麼情況。

不多時,有打聽到消息的新兵回來,與同伴說究竟是什麼事,禾晏側耳一聽,就聽得人說:"那人是山那頭過來的獵戶,家裡窮的揭不開鍋了,冒險上山來打獵,結果被大雪困住。沈姑娘他們路上遇到這人時,這人半個身子都埋在雪裡,還是大夥兒將他從雪裡刨出來,撿了半條命回來。"

"那他也是福大命大,白月山冷得出奇,怕是再多呆幾刻,神仙也難救。"

"可不是嘛!"

小麥嘀咕:"這個天氣上山,真是不要命了。"

"那沒辦法,窮人的命不算命,家裡都沒錢吃飯了,哪裡顧得上其他。"洪山唏噓開口。

又看了會兒,眾人才散去。

但這事竟沒完,到了晚上,程鯉素回來了,說要住在肖玨屋裡。禾晏奇道:"你不是不肯搬回來住"

程鯉素愁眉苦臉道:"今日沈醫女救回來的那個人住在我們屋子,我就被攆回來了。總不能讓他住舅舅的房間,等舅舅回來了,一定抽死我不可。算了,我先勉為其難住幾日,等過幾日他走了,我再搬回去。禾大哥,明日你能不能陪我回去取箱子,我一人搬不動。"

"當然可以,隻是你住在這裡的時間恐怕不是幾日,而是很長一段日子了。"禾晏搖頭。

"為何"

禾晏笑了笑,沒有回答,不過程鯉素很快就知道為何禾晏就這樣說了。

到了第二日,日訓過後,禾晏陪著程鯉素回去取放在通鋪屋裡的幾口箱子,正好遇上沈暮雪去給昨日救回來的獵戶上藥。

禾晏瞧了瞧她手中,除了一些補氣的湯藥,凍傷需要擦的傷藥之外,還有一些外傷藥。禾晏就問:"沈姑娘,那人受了傷"

"林中有野獸出沒,他遇上熊了,被熊襲擊,躲避的時候摔下山崖,才會被雪埋住。是有些外傷。"

程鯉素問:"那他傷的很重了是不是還要在涼州衛呆好長一段日子,我還得過許久才能搬回來。"

"程小公子,"沈暮雪無奈道:"縱然他傷好了,暫且也不能離開涼州衛,他是從山那頭過來的。如今白月山大雪封山,隻怕須得等積雪融化,或是連日晴好才能往上走,現在讓他回去,他隻會再次凍死在山上的。"

程鯉素聞言,險些沒跳起來,"那豈不是要等一個冬日!"

"等二公子回來,許會有彆的辦法吧。"沈暮雪寬慰道。

禾晏注意到,沈暮雪說肖玨,叫的並非是"都督"而是"二公子",並非主仆之意,倒像是很熟悉似的。思忖間,幾人已經到了屋前。

屋子裡此刻並無他人,演武場訓練過後,大家都先去吃飯休息了,屋子裡從前禾晏躺的靠牆的邊緣,此刻也躺著一人。他穿著薄薄的單衣,將被子裹得很緊,似是很冷。沈暮雪將藥盤放在桌上,轉身來喚他:"胡元中"

躺在床上的人聞言,被褥微微一動,片刻,他雙手撐著床榻,慢慢的坐起身來。

這是個大約三十左右的漢子,皮膚黝黑,嘴唇乾裂到有些起皮,瞧著有些瘦弱,他掀開被褥,麵對沈暮雪有些急促的道:"沈、沈醫女。"

"你該換藥了。"沈暮雪道:"坐到床邊來,將褲腳挽上來吧。"

叫胡元中的漢子看上去更加緊張了,搓了搓手,囁嚅道:"哪能麻煩醫女,我還是自己來吧。"他彎下腰去,剛一動作,就疼的"嘶"了一聲。

沈暮雪見狀,在胡元中麵前蹲下身來,替他將褲腿挽起,果真,那腿上深深淺淺全是傷疤,大概是被山上的堅石和樹枝所劃傷。

"還未好,"沈暮雪道:"今日我多上一些藥。"

胡元中愣愣點了點頭。

"我來吧。"正在這時,禾晏的聲音插了進來,不等沈暮雪反應,她便伸手奪過了沈暮雪手裡的藥,蹲下身來:"沈姑娘先起來。"

"這……"胡元中有些意外,"這位小兄弟……"

"我叫禾晏,你現在睡的這張塌原是我的,沈姑娘到底是個姑娘,不方便,我來給胡大哥擦藥,應當沒差是不是"禾晏笑著看向胡元中。

胡元中鬆了口氣:"當、當然,我也不想勞煩沈醫女。"

"禾晏,彆胡鬨了,"沈暮雪微微皺眉,"醫者麵前無男女,你不知如何擦藥。"

"傷藥我還是會擦的,沈醫女不必緊張,你還是先給程鯉素看看吧,今早我瞧他有些咳嗽,可彆受了風寒。"

程鯉素就道:"是啊,沈醫女,我覺得嗓子有些發乾。"

沈暮雪一怔,道:"果真"隨即站起身來,對程鯉素道:"你隨我到外頭來,我先瞧瞧。"

他們二人離開了,屋裡隻有胡元中與禾晏兩人。

禾晏先替他清理腿上的滲出的血跡,薄薄的替他上一層傷藥,邊問:"胡大哥,你這傷有些重,是不是很疼。"

"還好,"胡元中道:"隻是些外傷罷了。"話雖如此,聲音卻是咬著牙說出來的,瞧著十分艱難。

禾晏手上動作一頓,下手稍重,胡元中痛得叫起來:"啊——"

"對不住啊胡大哥,"禾晏赧然,"是我不小心。"

"沒事,沒事。"

"還是沈醫女細心周到,我個大男人笨手笨腳的,弄疼了胡大哥,胡大哥可不要介意。"

胡元中勉強笑道:"哪裡的話。"

禾晏笑著低頭繼續上藥,心中冷哼一聲。

方才她看的清清楚楚,這姓胡的雖然嘴上推拒說要自己上藥,可剛一動作就叫疼,沈暮雪蹲下身來時,這人眼裡就掠過一絲竊喜。雖然掩藏的極好,可還是被禾晏看到了,她自來最討厭這樣見色起意之人。沈暮雪救了胡元中的命,胡元中對著救命恩人都能起歪心思,這是什麼人

等撩開他的褲管,禾晏就能看的清楚這些所謂的"

謂的"重傷",看著亂七八糟倒是挺嚴重,實則都是皮外傷。禾晏一個姑娘家受了比這嚴重的傷都能一聲不吭,這人既是已經窮的拚上性命也要上山獵物,當不是這般嬌滴滴。人在餓的吃不起飯的時候,哪裡還有心思絞儘腦汁去打歪主意。

三言兩語,大抵可見這人品格。沈暮雪良善單純,又是醫者看傷患,瞧不上這些彎彎繞繞,禾晏旁觀者卻看得一清二楚,隻覺得心裡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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