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閉著眼，倒懸著身子，在空中舞蹈著，身邊是無數足以穿透他身體的碎片、螺釘，但每次總差那麽一點就和那些具備和子彈一樣的動能的危險碎渣親密接觸。

如同一個從天而降的神明，鬼神避之。

就連天色都變了，趙善的身子瞬間被籠罩在一片蒙蒙的水霧。

這當然不是下雨，趙善還沒那麽厲害。

這隻是下方的一個大型高壓噴泉，水管就從那個馬戲大篷下麵經過，而鋼軌刺穿了地麵，水管斷裂，高壓水流衝開緩緩上浮的塵幕，射得比軌道還高。

水沫裏一個巨大的黑影翻滾著從高空砸向地麵！

那是一截斷裂的支撐鋼骨！

如果趙惡的意識還在的話，一定會感歎，那重達數噸的鋼骨砸上來，死得肯定會比槍斃還要難看一百倍吧。

但趙善卻一臉淡然，輕展身軀，輕鬆的在空中一個轉身，劃出了一條好看的弧線，剛剛好與這鋼骨擦肩而過，如同一段優美的華爾茲舞蹈，隻是場地在空中、對象是帶刺的舞伴罷了。

突然，一個年幼的哭聲瞬間撕裂了空氣。

趙善扭過頭去，睜開雙眼朝聲源看去。

在趙善的視野裏，他看見了一個麵孔扭曲、涕淚橫流的父親探出身體，緩緩地把隻會站在原地、號啕大哭的男孩抱入懷裏。

這個兩鬢斑白的父親抱得很緊，背脊蜷縮成弓形，試圖用自己把男孩包裹起來，抵禦這重達數噸的鋼骨。

可惜，這隻是螳臂當車的一個典型例子罷了。

他隻能呆呆地看著滅頂之災緩緩逼近。

隻有在這些時候，才能讓人感覺到自己的弱小。

因為無能為力，因為大難臨頭，多麽頑劣啊。

趙善微笑著欣賞眼前這一幕，他把每個細節都看得清清楚楚，包括男人的眼神。

這位父親顯然已經絕望了，在他的時間進程裏，距離死亡隻剩不到一秒鍾。

高空高速，鋼鐵撞擊，這種情況下普通人什麽都做不了。

於是他做了最沒有意義的事情，擁抱。

用軀乾把男孩包裹起來，當作唯一的一重防護......雖然被撞碎的時候，這層防護連0.001秒都撐不住。

“轟隆！”驚天動地的響聲在遊樂園平地乍起，驚起衝天塵幕。

直到趙善背部接觸到小攤販用來支擋風雨的棚子時，趙善還一直呆呆地看著這對父子，這一眼無比漫長。

一個人影靜靜地躺在一片廢墟之中，他的背後是被砸碎的木質攤位。

麵無表情的趙善瞬間得知了自己......哥哥的身體並沒有受到什麽大的傷害，但他還是懶得動彈。

因為他目睹了一切。

直到那對父子被那巨大的鋼骨砸成稀巴爛、成為地上的一大團模糊的血肉之前的一秒鍾，趙善還是一臉笑意的無動於衷，甚至還有那麽一點幸災樂禍。

但就在這對父子成為一攤不規則的血肉泥之前，那個男人居然摸了下他兒子的頭發，居然還露出了笑容。

那是多麽難看的笑容啊，混雜著悲傷和絕望，但還是要笑出來給他兒子看。

趙善有些搞不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