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枚年歲大了,既然已經告老,自然等閒不會進京,可他在京中還有許多老關係,齊玄素這次上京,少不得要一一拜會。
所謂衣缽傳人,學問傳承還在其次,關鍵是這些年積攢下的人脈關係,一般自然是傳給兒子,無奈黃枚的兒子早亡,女兒又不能科舉,那麼隻能傳給弟子和女婿了。
不過人脈這種東西,也不是想接就能接的,你對我有用,我也對你有用,這才算是人脈。所以黃枚要求殷正心必須考上舉人,也是有緣由的。舉人才算是邁過了這道門檻,考慮到殷正心不僅是舉人,還是解元,年齡也不大,意味著前途無量,所以哪怕地位比殷正心更高的人,也樂意跟殷正心結交一二,這個人脈就算是勉強接住了,至於能否發展為自己的人脈,還要看殷正心能走到哪一步。
這是大事,黃枚派出跟隨自己多年的心腹管家一同上京,還是覺得稍有不夠,畢竟老仆在血緣上差了一層,最後黃枚讓黃容一並跟著去了,在京城的時候,黃容曾跟隨黃枚一起見過這些老友故交,可以打著拜訪世伯世叔的名義登門。
殷正心是吳州人士。在道門世界,提起吳州,第一時間都會想到上清府雲錦山大真人府,正是南國無雙地,西江第一家。
在儒門世界,吳州同樣不可小覷,正經文風鼎盛之地。文風鼎盛到什麼程度?就這麼說吧,當年南北榜案爆發,北人全部落選,南榜中的湖州無人入選,吳州人一騎絕塵,占據了絕大多數。哪怕太祖皇帝為此大開殺戒,到了下一屆開科取士,前三甲都是吳州吉安府之人。太宗二年的恩科,前七名又都是吳州人士。
閣員半數出自吳州。
可以說吳州是儒門道門兩開花。
也算是歪打正著,齊玄素本想到吳州找張月鹿,結果沒找到,順勢就在吳州選人,選中了殷正心。正因為當朝閣老和尚書多是出自吳州,所以殷正心才能遇到黃枚這樣的貴人。換成其他州,就算有這個心思,也未必有這個運氣,畢竟概率不一樣。
殷正心已經約好幾個同科舉子一起趕考,從吳州出發,先去金陵府,在這裡和其他州府的舉人會合,然後大家合夥包了一艘大船,一起乘船北上。平時吃住都在船上,不存在破廟,也沒有荒郊野店。就算靠岸,那也是大城大鎮。
黃容雖然是女眷,但客船足夠大,不必擔心男女大防。更重要的一點,如今的儒門已經大不相同,理學逐漸式微,心學興起。在這方麵,心學還是比較開明的。
一路著實不短,就算有客船,也難免旅途勞頓。
終於到了帝京,不是找個客棧隨便住下,也不存在沒了房錢被掌櫃趕出去,而是各自住在不同的會館,殷正心是吳州人,就住在吳州會館,吳州來的舉子們都住在這裡,平時既能交友應酬,也能互相切磋文章,討論學問。
殷正心很忙,除了這些事情之外,他還要跟黃容一起拜會各路大人們,努力混入這個圈子。
在這個過程中,錢款或者田地都是其次了。齊玄素所圖甚大,著眼的是整個天下棋盤。
仙人落子攪動天下大勢,豈是為了這點凡俗之物?對弈雙方各自作為“彩頭”的一縷神魂才是關鍵。
殷正心是正月出發,月底抵達京城,三月初就是會試。因為會試日期定在鄉試後次年的陽春三月,所以又稱“春闈”,與“秋闈”區分。
許多人就是八月秋闈考中之後,一鼓作氣,直接再參加來年三月的春闈。
殷正心中間耽擱了一年,得中解元之後,來年沒有參加春闈,而是忙於婚事,不過這次又有恩科,這才上京趕考,距離他參加秋闈已經過去了一年半的時間。
會試又因由禮部主持考試,也稱“禮闈”。每逢辰、戌、醜、未年為正科。考試分三場,第一場四書題文三篇,五言八韻排律詩一首。第二場經題文五篇。第三場策五道。考中的稱貢士,第一名稱會元,是“連中三元”中的第二元,全體貢士皆參加殿試。
至於殿試,就是全體貢士通過由皇帝親自主持的殿試而成為進士。進士又分為三甲,一甲三名,賜進士及第,即狀元、榜眼、探花。狀元是連中三元的最後一元。
二甲若乾人,賜進士出身,約占與試者三分之一;三甲若乾人,賜同進士出身,約占與試者三分之二;二甲進士之頭名被稱為“傳臚”。因殿試後,例由黃紙書寫新科進士姓名、甲第及名次,並張貼以布告天下,故稱“金榜題名”。
一般來說,三月會試,四月發榜,五月殿試。
齊玄素是正月底到京,滿打滿算也就一個月稍多的時間。
這點時間轉眼即過,會試來臨,第一場為初九日,第二場為十二日,第三場為十五日。
正所謂天道酬勤,殷正心這一個月什麼也沒做,都用在結交人脈上麵,若真是天縱奇才也就罷了,可殷正心的底子不過是小有才氣,齊玄素也不是秦淩閣,三場會試下來,差點出醜。
待到四月發榜,殷正心在第三榜靠後的位置上,彆說連中三元了,差點名落孫山。
饒是作為下棋人的齊玄素也皺起眉頭,顯然是失誤了,幸好運氣不錯,還有挽回的餘地。
觀棋眾人也有些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