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槐序順著糖漿味兒往裏走了一段,有些年頭的小巷子沉默寡言的佇立著,有一種不聲不響的韻味。
他想起年輕的時候得了一串冰糖葫蘆,自己舍不得吃。
等到下午上課的時候用手絹包著拿到班裏的時候,上麵的糖漿已經化了,黏黏的沾在手絹上,但是鄭子春一點也不嫌棄,她用手指掂起一顆慘不忍睹的山楂,雪白的牙齒輕輕咬上一口,說:“好甜。”
其實哪有什麽好甜,糖漿都已經滲入棉布手絹裏了,剩下的山楂上沾著一點殘存的糖,酸的倒牙。
有情飲水飽。
現在想起來,甜的也不過是少女唇邊醉死人的酒窩。
薑槐序站在巷子邊上的陰影裏,鄭子春頭上的白發柳絮一樣在他的眼前飄來蕩去,她緊緊抓在被子邊上的手青筋暴起,在腦海裏揮之不去。
哎!
上了年紀的人,連生死都是由不得自己的。
他略站了一會兒,腿有些酸,剛轉身要走。
有一隻巨大的鳥兒從一家店鋪裏飛出來,還帶著幾聲人似的笑聲。
薑槐序一愣。
那鳥兒像是認準了他似的撲將過來,展開的翅膀有兩三米長,帶著鋪天蓋地的陰影和風聲,堅硬的黑爪子抓在他手邊的塑料袋上,把那袋子焦黃的爆米花抓的灑了一地。
薑槐序被嚇了一跳,往後踉蹌了幾步,腳後跟磕在青石磚的縫隙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那鸚鵡頓時像是老鼠栽進了米缸,在地上吃爆米花吃的歡,口裏還“嘰嘰咕咕”的不知道在念叨什麽。
薑槐序摸了摸自己的尾巴骨,上了歲數的人,磕了一下疼的厲害。
旁邊的店鋪裏走出一個身材高挑的女孩子來,她臉色蒼白,在這樣大熱的天氣裏也穿著一身裹的嚴實的運動服,整個人看起來又細又薄,精神的很,像一把開了刃的利劍。
那個女孩子顯然沒想到外麵是這麽個狀況,趕緊過來把薑槐序扶起來,問道:“老爺子沒事吧,那扁毛畜生是我養的,是不是傷著您了。”
薑槐序跟著在店裏坐下,揉了揉自己的腰,說:“哎,老了,不中用了。”
靳語南站在門口,沉著臉說:“小西,進來道歉。”
還在街上吃爆米花的小西聽見聲音,裝作沒聽見一樣背對著靳語南,兀自吃個不停。
靳語南冷哼一聲,說:“我看你是肉皮緊了,嫌自己毛多是吧。”
背對她的小西聽見這話,激靈靈的打了寒顫,它急忙飛進來,站在薑槐序麵前,低著腦袋裝模作樣的作了個揖,說:“對不起、對不起。”
末了又尖著嗓子補了一句:“恭喜發財!”
薑槐序被這隻鸚鵡逗得發笑,好心情的擺了擺手,說:“沒事,哎呀,它又不懂事,就是想吃點爆米花而已。”
他坐了一會兒,覺得自己好多了,起身想走。
靳語南卻從櫃台裏摸出一張木質的卡片來,遞到他手上說:“這個算是賠禮吧。”
那卡片觸手生涼,握在手裏十分的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