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3章(2 / 2)







梁雲辭聽不見他的心聲,隻是白他一眼。

懷孕?

她能無性繁殖嗎?

轉念一想,她跟鬱則南的事,梁昌又不知道,梁西臣也不知道,說不定醫生問她的情況時,梁西臣也得多此一念。

頓時,心生灰意,她靠在床頭閉上了眼睛。

聞到苦澀的味道,她才撐開眼皮。

梁西臣端著藥碗過來,黑乎乎的,看著就苦。

梁雲辭一看,大人的皮險些掛不住,露出從前的神態,嫌棄地避開。

“這什麼啊?”

梁西臣說:“張醫生開的中成藥,你喝了這個睡覺能舒服點,明天說不定就好了。”

“我不喝。”梁雲辭一臉拒絕,說:“我吃西藥就行,你讓他給我開膠囊的。”

梁西臣聽她這幅理所應當的口氣,清冷麵孔之下,生出幾許無奈。

還是這個樣子。

“這個藥比較溫和。”

“溫和?”梁雲辭質疑,“苦成這樣了,喝下去都是一種刺激。”

還溫和呢。

梁西臣:“……”

梁昌在旁邊笑。

“祖宗,你喝了吧,多大的人了,還怕苦?”

“多大?”梁雲辭瞥他一眼,“有人三十好幾,還偷吃提子呢?”

梁西臣轉臉,掃了眼桌上禿了一半的一掛提子。

梁昌:“……”

梁雲辭輕哼,嘲笑他,一轉臉,又對上梁西臣專注的眼神。

他耐心道:“喝不完也不要緊,儘量喝。”

說罷,將碗遞過來。

梁雲辭皺緊眉,不大樂意。

男人說道:“聽話,多少喝點。”

好吧。

她坐直身子,借著他的手端碗,自己隻用一隻手扶著,深吸一口氣,一副慷慨就義的神色,把臉埋進了碗裡。

咕嘟咕嘟一口氣喝完,苦得她眼淚都要掉下來。

碗剛挪開,梁西臣立刻送上一杯清水。

她喝了大半杯,又吃了梁昌遞來的兩顆提子。

還好,沒苦死。

靠著靠枕緩和片刻,她抬起頭,發現一左一右兩個男人還在。

想著跟梁西臣之間那些事,她有些尷尬,說:“你們有事就去忙吧,我沒事了。”

梁昌說:“沒什麼可忙的,一些收尾工作,我等會兒給少爺拿進來看,你這邊沒人盯著不行。”

他一說“少爺”,梁雲辭那種置身過去和現在的拉鋸感又出來了,心裡酸澀交加。

她不說話,梁西臣話也少。

等了片刻,梁昌把工作拿進來,梁西臣就坐在她不遠處辦公,不知什麼時候,梁昌不見了。

窗外夜色濃重,屋內光線黯淡,梁西臣桌前開了小台燈。

不過片刻的安寧,梁雲辭卻覺得珍貴異常。

忽然,梁赫野打了電話過來。

梁雲辭這才想起,跟小家夥約定好的,八點鐘給他打電話。

“小野?”

“你又忘記給我打電話了?!”質問的語氣。

梁雲辭笑了笑,抬眸,發現梁西臣朝她這邊看來一眼。

她想到他未必想聽到她和赫野的母慈子孝,不免神色頓住,心下糾結。

對麵,小家夥見她遲遲不說話,更不高興。

“你是不是不聽我話,又加班了?”

“哪有啊。”

對話一開始,她自動被梁赫野帶偏,隻能儘量壓低聲音,降低自己這通電話的存在感。

“我就是跟幾個叔叔阿姨聊項目聊過頭了,所以才忘記你了。”

“我怎麼覺得你聲音聽上去不對呢?”

梁雲辭知道瞞不住他,就說:“有點感冒,鼻子塞了。”

“那你吃藥了嗎?”

“吃了。”

“我不信,等會兒我給小趙打電話。”

臭小子。

沒大沒小,她叫秘書小趙,他也這麼叫。

“你生病了,那你彆急著回家了,等好了再坐車吧。”

梁雲辭聽著感動,說:“我沒事兒,明天不回,後天也回了。你不是要給我做生日蛋糕嗎,等我回去,咱們一起做。”

“哪用得著你,我自己就能搞定!哼~”

“行行行,知道你厲害。”

跟可愛的小孩兒說完話,腦子都能輕靈不少。

梁雲辭掛了電話,發現梁西臣在看她。

她眼神閃了下,朝他笑了笑。

梁西臣放下手裡的筆,說:“會做蛋糕了?”

梁雲辭沒想到他關注重點是這個,她其實不會做的,赫野也不會,他們母子加一起,頂多給蛋糕胚抹抹奶油啥的。

“剛學會的。”她要麵子地撒謊。

梁西臣露出略有興致的模樣,身子後靠。

“為赫野學的?”

梁雲辭點頭,想了想,張嘴就來:“我偶爾給他做一點,順便烤點小餅乾,做做果撻。”

反正都吹了,不如吹大點。

梁西臣挑眉,“小餅乾?”

“嗯!就用模具壓壓就行,挺簡單的。”她說。

梁西臣低頭,嘴角勾了勾。

“看不出來,你已經這麼厲害了。會做生意,還會烤小餅乾。”

梁雲辭讓他誇得有點不自在,耳朵都熱了。

“這算不了什麼……”

她下意識用餘光看彆處,然後曲起雙腿,手放在了腿上。

梁西臣把她撒謊時的習慣性動作收入眼底,低頭,覺得好笑。

不過,還是不要笑,免得她生氣。

“我過段時間回家,有機會,也嘗嘗你做的東西。”

梁雲辭:???

聽到他說要回家,她先激動了一下,隨即想到他說要嘗她做的東西,她心虛了下。

“……行啊。”

“哥,你什麼時候回家?”她終究更關注這點。

梁西臣說:“年前吧。”

那還有好久呢……

梁雲辭心裡略有失落。

再看看坐在光線中的她,她又忍不住,問他最近的工作情況。

從梁赫野開始,倆人話匣打開,氣氛不知不覺就變好了,梁雲辭說話很小心,生怕打破這種來之不易的時光。

吊瓶裡的水沒了,她跟梁西臣的對話也隨之終止。

梁西臣說:“早點休息。”

梁雲辭不太想他走,他們已經很久沒這麼說過話,她不知道,他會不會想她,會不會想陳寬他們,還有他們那個家。但她會,她每天來往家和生意場,隻有麵對赫野才能高興一點,否則,整個世界就是一個牢籠,快要將她憋瘋了。

但她什麼都不能做,他們這樣的關係,走得近了,對他來說是麻煩。他步步高升,也是步步凶險,等再過幾年,他或許就把她忘了,找一個門當戶對的名門千金結婚,還能對他仕途有助。

她想起了沈惠雪,不知他們為什麼沒成。

那個女人很討厭,卻是真喜歡他的,應該會全心全意幫他吧。

正想著,耳邊傳來他的聲音。

“我就睡在外麵客廳裡,有事叫我。”

梁雲辭微怔。

她靜靜躺著,看著他深不見底的眸子,有些不知所措地點了下頭。

回過神,看他推門去了外間,又忍不住高興。

外麵動靜很小,她知道他大概是睡沙發了。

她想說,沙發太小,你來睡床吧,我去睡沙發。

又覺得他不會同意,說多了,床啊沙發的,也挺曖-昧的。

不多時,他收拾完了,大概已經睡下,她聽不到任何聲音。

門關著,她就盯著那扇門,感覺隔著門,隻要知道他在,心裡也是安寧的。

明明不舒服,卻毫無睡意。

熬到淩晨了,她實在扛不住,還是起了身,躡手躡腳地出門。

客廳裡,隻有微弱月光投進來。

他睡在沙發上,果然需要側身躺著,身子微蜷。

她屏住呼吸,心裡咚咚的跳,摸不準自己要做什麼,反正就是鬼使神差,走去了沙發邊。

確定他睡著了,她在沙發邊蹲下,什麼也沒做,就隻是看他。

靠得近了,她才發現,他下巴上有一處紅痕,像是蚊蟲叮咬所致。

她微微歎氣,小心起身,又捏手捏手地回房,拿了專用的滾珠式藥水瓶,重新蹲下,動作極輕的,貼著他下巴滾了一片。

不敢多留,她貪婪地多看了他兩眼,便起身回了房。

經過他的包,她本想把藥水留給他,又怕他發現了,徒生多餘心思,於是又沒放。

回到屋裡,更加睡不著。

殊不知,她剛走,沙發上的人就睜開了眼睛,盯著天花板,眸色漆沉。

外麵蟲鳴陣陣,梁雲辭躺在床上,還是忍不住哭了。

她從前很少哭,最近幾年曆練多了,在外麵是正經的“人物”,到哪兒都被人稱呼一聲“梁總”。

可躲進被窩,還不如以前。

以前她有梁西臣,天塌下來,她也不在乎。

現在呢,她給他送個防叮咬的藥水,都得再三考慮。

這才第一個十年,再往後,他們見麵會越來越少,話也會越來越少。

這輩子,應該就是這樣了,她總歸是走不到他身邊去了。

這麼想著,昏沉地閉上眼睛。

次日醒來,枕頭上滿是淚跡。

一看時間,竟然已經十點了。

她快速掀開被子,出門一看,果然,梁西臣已經不在了。

心裡仿佛被挖空一塊,她簡單披上衣服,匆匆出門,卻跟小跑回來的梁昌正麵撞上。

“我哥呢?”

梁昌看她這著急樣子,再想想這倆人的情況,忍不住心裡歎氣。

“上車了,我們得走了,他忙呢。”

梁雲辭肩膀耷拉下去。

梁昌說:“過兩天會議在這邊召開,說不定還能再見。”

是嗎?

梁雲辭抬了頭。

梁昌笑笑,把手裡的首飾盒遞給她。

“到時候太忙,說不定也見不上。這是他給你的生日禮物,提前跟你說一句,生日快樂。”

梁雲辭接過盒子,有點木然地打開。

裡麵是一條鑽石項鏈。

盒子裡有個小紙條,寫著:小辭,生日快樂。

梁雲辭知道,不僅今天,就算過兩天他還來,他們大概也是見不到的。

她強忍著眼淚,儘量表現得平靜。

“我知道了。”

梁昌看出她情緒不對,又說:“你答應給他烤小餅乾了是吧?”

梁雲辭愣了下。

梁昌笑道:“看不出,咱們大小姐現在這麼厲害了,下次多烤點,給他送的時候,給我也送點。”

說罷,遞給她一張權限卡。

“有什麼事,讓人來找我們。”

梁雲辭張了張嘴:“……好。”

“走了啊。”

梁昌後退了兩步,跟她擺擺手,轉身了。

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視線中,梁雲辭覺得跟梁西臣之間的那點羈絆,剛聯上,又被扯斷了。

她其實可以去停車場送他,卻沒有足夠的勇氣,也克製不了此刻的情緒。

去了,見了麵,也是徒勞。

從走廊回到房間,她出了一身的汗,握著首飾盒,半晌都沒反應。

聽到外麵有車經過,她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跟著了魔似的,站在床邊往下看。

車經過了,她的精神也散了。

靠在床頭,中暑的感覺又上來了,頭疼,四肢無力。

秘書進來照顧她,瞥到她手臂上有蚊子叮咬的痕跡,起身去找藥水。

“梁總,您用的驅蚊藥水呢?”

梁雲辭怔怔回神,“什麼?”

“就那個小白瓶啊。”

梁雲辭想起來,下意識看向床頭。

昨夜給梁西臣用完,她就放在床頭的,現在……不見了。

她拉開床頭櫃抽屜,發現裡麵也沒有,到處都沒有。

秘書直呼奇怪。

梁雲辭靠在床頭,眸中卻有了微光。

不奇怪。

也沒有丟。

是他拿走的。

-

山下,駛離的黑色車內。

梁西臣坐在後座,靜靜看著手裡的白色小瓶。

他深呼吸,才克製住洶湧的情緒,將小東西仔細收好。

陽光照進車裡,他腦中想的,是昨天見梁雲辭的第一麵。

她站在陰影裡,看向他的方向。

仿佛,她在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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