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抽煙的貓(1 / 1)







楔子1964年,甲辰年,甲木辰土。秋,鄂西北邊陲,神農架深處,靜謐深邃的溶洞,洞口有塊形似陽具的大石。此時,洞內竟響了一位老婦人和個年輕人的說話聲,聲音時大時小,回聲震的溶洞內嗡嗡作響。“小刀把子,靈界的事,你們革宗會是不是插手的太多了”!“李老太,這叫在其位謀其政,這些牛鬼蛇神早該被清除”!“一派胡言!你是借著人間的權勢,屠害靈界宗門,排除異己”!“可別這麽說,他們可以跑嘛”!“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拿宗門的門人弟子威脅各家的掌事,得虧這聖地是在深山老林,不然你的小將們怕是早把這裏毀了”!“那就不勞您老人家操心了,您那碧霞宮不是好好的嘛”!“哼,老婆子要是跟石沱一樣,骨頭軟上幾分,山門早就被拆了”!“李素華,你有完沒完,咱們是來阻劫梁光華的,不是請你來跟我吵嘴的”!“呸!你怎麽還有臉說,一代豪傑,讓你們逼迫到如此地步”!一個蒼老的男音突然響起,“行了,走吧”!“怎麽,張道爺,您沒抓住他嗎”?“我為什麽要抓他”?“梁光華要是成功了,天下大亂啊!難道您老不顧及天下蒼生了嗎?“住口!你也配說蒼生,就是有太多你這樣的人,天下才不得安寧”!“張至順,你…你特麽敢陰我”??“啪”!一記重重的耳光聲響徹洞內。“這一巴掌,打你對道爺不敬”!“啪!”“這一巴掌,打你禍害靈界宗門”!“啪”!“這一巴掌,打你搖舌鼓唇,搬弄是非”!“轟——隆——”一聲突然的巨響,萬物歸於寂靜…——過去和現在的分界線——萬物群生皆有靈,靈者擁漫天星河。19歲的林江雄,大圓臉,秤砣鼻,塌鼻梁,厚嘴唇,大耳垂。唯一能讓人誇出口的就是眼睛夠大,但時常眯著,好像沒睡醒一樣,不時從微張的眼縫裏閃過機敏的眸光。《冰鑒》有言:靜若半睡,動若鹿駭,別才而深思,一為敗器,一為隱流。小胖子歲數不大,身材卻已頗具規模,全身肉嘟嘟,此時正大腹便便的坐在三輪車上,老遠他就看見村裏的太平嬸子衝自己招手。林江雄忙使勁踩住刹車,殷勤的問道:“嬸子,有事啊”?太平嬸子見四下無人,忙從衣兜裏掏出個紅包,使勁的往小胖子懷裏塞。“讓你大師父給看看,俺紅英家她老公公到底啥時候死,給個準信”!林江雄用手捏了捏紅包,心裏有了數,故作神秘地笑笑:“放心吧嬸子,絕對給您算明白的”!說著他使勁一擰車把,一溜煙的鑽進了旁邊胡同。等小胖子七拐八繞出了村子,一頭就紮進了村外一座占地七八畝的清幽道觀。這道觀說不上年數久遠,可起碼也有二十多年了,牆根下的青苔悄然生長,斑駁的大門敞開著,門前的台階上有些許的落葉。道觀的大門口有對常被人當著石凳的石獅子,磨得油光水滑,抬頭便看見匾額上醒目的四個大字:鏽楊滔觀。兩旁的對聯不知何年書寫,已然殘破褪色,還不舍得撕下。這對聯上的幾筆字,秀逸清俊,讓人過目難忘:“清煙無欲,祭蒼天德澤不儘;華燭有心,映寶殿神光長留。”剛踏進道觀,便給人一種古樸滄桑之感,一股摻雜著檀香、香燭和草藥的氣味撲麵而來。正殿內供奉著道祖的神像,麵容端莊肅穆,身上的彩繪重新漆過,牆上繪滿了壁畫,或是祖師蕩魔,或是靈官賜福。神像前的香爐裏,香灰堆積如山,看得出平時祭拜燒香的信眾還不少。林江雄剛走進道觀的後院,便看見一個老人正顫巍巍的拄著拐杖,瞅著太陽喘粗氣。老者七八十歲年紀,身形高大,滿頭銀發,麵如冠玉,風度閒雅,年輕時必是英氣魁梧。現在卻已是老態龍鍾,臉色蠟黃,一副病怏怏的狀態。小胖子忙跑過來,扶住了老人:“大師父,您要乾什麽”?老者轉頭看是林江雄,歎了口氣:“匣…匣小子,看來這回,我是真夠嗆能撐過去了”!小胖子撇撇嘴:“你這老頭兒,這話說了七八十遍了,現在不也好好的嗎,要…要是二師父還在,他也一定罵你”!“哎,大師父,咱可來買賣了,您老受累給掐算掐算,太平嬸子家的紅英,她老公公還幾天活頭,要不…您給做個壓勝,嚇唬嚇唬他”!大師父扶著牆坐回到藤椅上,手裏的拐杖點指林江雄:“莫將玄門做市井,少用心機奉神明”!“我先天六爻卦就是給你算這個的?”老人終究是老了,開始嘮叨起來:“大學考不上就算了,種地也能養活自己!回到家也幫你媽乾點活,別整天看電視,村裏人都管你叫電視迷了”!“你說這個紅英,為了點拆遷款,就盼著自己老公公死?人心不古啊,匣小子切了貨”!林江雄翻了翻眼皮,嘟囔道:“您老猜猜我能不能聽得懂,不給算就不給算唄,有錢不賺糊塗蛋”!“您老要是早把這本事教給我,我自個就去掙這錢了”!大師父喘了口氣:“匣小子,說了多少次,不是我們不教,是你不用學,也學不會!你二師父從小就疼你,能教他會不教你嗎,這些數術都是小道,於你無益”!“以後你會明白的,一力降十會,力量才是根本”!見大師父真生氣了,林江雄不敢再說話,轉身小聲嘀咕:“沒用沒用,就背書有用,不教教咋知道,我又不是舉重運動員,要什麽力量”!大師父皺著眉頭,瞥了小胖子一眼:“匣小子,你在那兒念叨啥呢”?“沒啥,我就說回家讓我媽給您炒點艾葉泡泡腳,您老能長生不老”!老人笑了笑,低聲自語道:“唉,我又不是符元道人,九曲回陽嘛,還長生不老”!“還說我,您老又叨咕啥哪”?林江雄見縫插針來了一句。老人擺擺手,輕聲道:“我是說以後鏽楊滔觀都是你的了,再娶個媳婦,就在這裏好好過日子吧”!小胖子聽到這話,嘴角都要撇到了後腦勺。“就這座破道觀,還討媳婦?我還不如要旁邊的禹王廟,那裏地方還大點兒,種地也夠吃!”大師父笑笑:“咋地,匣小子現在就想要媳婦了,看上誰家閨女了”?林江雄跟所有的傻小子一樣,被人問到這種問題,都會摸著後腦勺嘿嘿傻笑:“嘿嘿,我就喜歡小花,臉上兩個酒窩,笑起來可俊了”!“小花?來柱家閨女,大名叫萌萌的那個?”小胖子羞澀的點點頭,等著大師父誇讚自己的眼光。聽到真是那個女孩,老人又站了起來,急聲道:“不行不行,我見過那妮子,鼻梁起節,夫妻宮凹陷,注定婚姻波折,誰跟她在一起都會離婚”!“您不是不給人算命嘛”!小胖子邊氣鼓鼓的說話,邊用力踢著腳邊的雜草。“匣小子,就是不行,你別做白日夢了,除非我先死了”!老人說了林江雄一句,便又緩緩躺回了藤椅,無力的衝林江雄揮揮手,讓他快滾。約莫一月有餘,大師父病體難支,漸漸的起不了身。這幾天附近村子的信客,陸續有人來到鏽楊滔觀看望大師父,林江雄出出迎迎,早有些不耐煩。村裏拾糞的豁牙老頭,不過進院看了大師父一眼,圍著院子轉了一圈,就招來他一記大大的白眼。小胖子在院中閒坐,正鬱悶間,突然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林江雄回頭一看,見是自己家對門的鄰居二爺爺,依舊穿著那件洗的有些發白的灰色中山裝,腳上的老布鞋依舊那麽乾淨。村裏人都說二爺爺是退休乾部,就是不知道在啥部門,別人退休都是到處遊山玩水,找個好地方休養,二爺爺卻是回到了自己老家,一待就是好幾年。“小子,你大師父怎麽樣了”,“還是老樣子,不過氣色好點了”!二爺爺抬腳準備進屋,又突然轉回了身,盯著林江雄的眼睛,囑咐道:“晚上就老老實實守著你大師父,哪裏都不準去”!“可…可我爸一會兒過來替我班啊”!小胖子小聲囁嚅道,“不用你管,我已經跟你爸說過了,這幾天你就自己在這兒,不許到處亂竄!有啥奇怪的人不要搭理,有啥奇怪的事就裝看不見”!說完,二爺爺撩開門簾進了北屋,去了大師父的臥房。林江雄滋溜一下,將屁股挪到牆根下的板凳上,一會兒便隱約聽見臥房響起了訓斥聲。“你想要的到底是什麽,你明白,我也明白”!“皓之沒有騙我,我這輩子很好,很快活”!“不是你的麵子,我是信玉蟾宮的招牌,我是相信張至順這位絕峰”!小胖子側身使勁伸長耳朵,卻又不敢貼著窗台偷聽,以免被屋裏的人發現。不大一會兒,二爺爺滿臉尷尬的退了出來,猶自吩咐道:“守好你大師父,敢亂跑,打斷你的狗腿”!林江雄撅著嘴,不以為意的斜了一眼離開的二爺爺。十三四歲少不更事,十八九歲自以為是,這個年紀的年輕人叛逆心最重,最反感長輩說教,都認為自個已經是大人了,正是狂悖無知的時候。小胖子還想著要是老爸來替班,是不是就可以去找碧霞宮的香壇找金剛姐和小兔子玩時,就轉身回屋的這功夫,林江雄稍一抬頭,就看見一隻貓正在牆頭上溜達。這貓灰白相間的毛色,毛發蓬鬆,看著很肥碩。小胖子覺得有趣,依在牆角偷看肥貓散步,這種貓在電視裏看到過,好像叫加菲貓,沒想到在村子附近,竟然會有人養這種貓,鄉間倒是稀奇。隻見這隻肥貓在牆頭上走著走著,身子猛地一頓,眼睛向四周張望了下,慢慢站直了身子,像人一樣的走了幾步,利索的坐在了牆頭上,翹起二郎腿。肥貓的爪子隨意的一揮了,一支香煙出現在它的指爪間,輕輕一抖,煙頭立時冒起了煙。一隻肥碩的加菲貓,就這樣坐在鏽楊滔觀的牆頭上,悠閒的抽起了煙,不時的吐出一兩個煙圈。林江雄用力搓了搓眼睛,媽媽耶,電視看多了,終於出現幻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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