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大胤皇族天性喜水,宮廷建築多環繞天然水係營造,後天更是增辟了大麵積水域。
皇城的後花園,它的核心區域,就是一片煙波浩渺,如今大冬天裡冰凍三尺的大湖泊。
大湖中,有湖心島三五座。
有九曲回廊溝通了湖心島,更連通了湖中一座座精巧的樓閣水榭。
其中一座水榭,名曰‘羨魚閣’,其形如飛雁匍匐在水上,正中一座三層主閣樓,左右分彆向東西兩側,伸展出一層高的附屬樓閣。
羨魚閣占地不大,主副樓閣加起來,也就是一畝多地的樣子,隻有正北麵一條棧橋和外界相連。
如今這棧橋上,每隔一丈,就盤坐著一名身穿大紅袈裟,頭皮刮得光溜溜,無論年老年輕,一張臉全都在抽抽,顯得無比愁苦的大和尚。
在棧橋的左右,則是密布著一個個長寬幾丈的木筏子。
每一個木筏子上麵,都布置了一座法壇。
法壇上各色令牌、旗子、寶劍、符籙等道具一應俱全。
木筏子上,同樣盤坐著一個個身穿杏黃色、大紅色道袍,一個個麵容愁苦,卻強作鎮定的老道士、小道士。
羨魚閣的南麵,隔著遼闊的冰麵,岸邊有一座白玉石鑄成的觀魚台。
大小有好幾畝地的觀魚台上,此刻布置了一片錦緞圍成的擋風帷幕,四周環繞著無數太監、宮娥,在帷幕後方,樹叢中,更可見人影搖晃,甲胄反光,那裡起碼埋伏了五六萬重甲悍卒。
讓盧仚驚歎莫名的是,那一片擋風帷幕四周,密密麻麻堆滿了各種佛像、神像。
看那些佛像、神像鑲金嵌玉的質地,以及被煙火熏得焦黑斑駁的皮相,顯而易見,這都是在供壇上,被人虔誠供奉膜拜,享受了起碼數百年煙火的‘老物件’。
佛像和神像的數量太多,幾畝地大小的觀魚台不夠用,就順著湖岸,向兩側密密麻麻的排列開來。
每一座佛像旁邊,都盤坐著三五個大和尚。
每一座神像旁邊,都盤坐著五六個老道士。
除此之外,各種和尚、道人日常使用的羅傘、大旗等法器,也都密密麻麻的杵在這神像堆裡。
四周還有大量的香爐、香鼎等物,裡麵點著極品的線香,大量香煙繚繞,香氣隨風傳出數十裡地,端的一派地上神國的威嚴景象。
不過,就盧仚看來,在場的和尚道士,九成九都戰戰兢兢,額頭上滿是冷汗。
顯然,都是心虛的,每一個有底氣的。
在胤垣的要求下,盧仚緊跟在胤垣身邊,不離開他身邊三尺之地。
更有魚長樂帶著一群太監高手隨侍,一行人順著湖岸,從密密麻麻的佛像、神像堆裡走了過去,來到了觀魚台的帷幕中。
數十缸用小炭爐加溫,‘香氣’四溢的童子尿,也隨著一起運到了帷幕旁。
遮風的帷幕裡,看似十八九歲青春佳人的太後樂氏裹著錦繡,神色幽幽的坐在寶座上,四周站滿了內廷的太監高手。
身披重甲,就好像一個金屬球的樂武坐在樂氏身邊的大椅上,滿是橫肉的臉繃得緊緊的,故作鎮定的他,麵頰肉抽抽的,顯然頗為緊張。
除開樂氏,樂武,帷幕中還有十幾個身穿甲胄的青年男子,樂山、樂水都在其中。
見到胤垣帶人走了進來,樂氏的臉微微鬆了鬆:陛下來了就好。
胤垣翻了個白眼,走到樂氏麵前,極其敷衍的朝她欠身行了一禮:其實這事罷,和我一點兒關係都沒有的,太後一定能辦得妥妥當當的,何必一定要我過來
樂氏歎了一口氣,豔若桃李的臉抽了抽,擠出了一絲笑容:想著,讓陛下增長點見識不是陛下這幾天,不是經常嚷嚷著,想要見識一下女鬼是什麼模樣麼
胤垣眼睛一翻,大聲嚷嚷起來:耶九曲苑哪個該死的小太監,把這話給漏了出來老魚啊,回去找出來。
一甩袖子,胤垣一屁股坐在了太後身邊的鯤鵬紋寶座上翹起了二郎腿,大聲嚷嚷道:好了,開始罷早死,早投胎……是吧,大將軍
樂武乾巴巴的笑了:陛下哪裡話太後,陛下,洪福齊天,區區邪祟……
挺起了胸膛,樂武大聲道:不說外麵這些大師的本領,就說臣在後麵準備的數萬精銳,什麼邪祟,能夠抵擋數萬大軍衝擊
樂武用力拍了拍胸膛:她們不來還好,她們若是來了,臣保證她們有來無回,臣一定親手將她們斬於刀下,還大胤一個朗朗乾坤,也好好堵一堵那些文臣的嘴!
樂武話音剛落,圍繞整個大湖點起的無數燈籠火把,包括那些法壇上的蠟燭油燈等等,所有的火苗,同時變成了血一般殷紅的紅色。
整個大湖,小半個後花園,頃刻間變成了一片血色,所有人都被籠罩在了這不吉的紅光中。
盧仚眼珠凸起,心臟亂跳。
極大的危險感讓他差點窒息過去,他嘶聲吼道:她們,來了!
皇城內,冷宮方向,突然哭喊聲震天。
一片無比濃鬱的血色寒氣從冷宮方向升騰而起,快如狂風朝著這邊席卷而來。
血色寒氣所過之處,一座座佛像、神像‘哢哢哢’悉數碎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