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大街的另外一端,一條岔道小巷裡,同樣身穿童子裝,擦胭脂抹粉,紮著朝天辮的白邛跳著詭異的舞步,雙手拎著一支銅嗩呐,吹著大胤民間的喪葬曲,蹦蹦跳跳的順著大街到了白家大門前。
白邛站在白長空麵前,將一曲喪葬曲吹完後,這才笑盈盈的朝著白長空跪拜、磕頭,然後站起身來,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了一個缺口的大海碗,遞到了白長空的麵前。
白家老爺,闔府出殯……風光大葬哪!
白邛的聲音又尖又細,好似半夜裡幽魂的哀嚎,隨著風飄飄蕩蕩的傳出去了十幾裡地。
整個街坊,一座座大小院落裡,無數官宦、名士紛紛逃離自家的宅邸。
有幾個托了關係,好容易在雨順坊購置房產的巨賈更是一邊拖家攜口的逃跑,一邊絮絮叨叨的問候白長空的十八代祖先。
白家這宅子不斷的出各種幺蛾子,不斷的鬨出各種邪門事情。
這一片街坊的房產,都得崩盤!
以前重金購置的宅邸,以後能打對折售出就算是不錯的事了。
如果白家還繼續呆在這裡,怕是這一片街坊的宅子打三折甚至是一折都難以出手。
盧仚的雨順坊勘察司衙門,就在白家宅子的北麵,就隔著一條大街。白閬等人在這裡大呼小叫的鬨騰,盧仚的下屬聽到動靜,紛紛趕了過來。
盧仚急忙吹了一聲口哨,朝著趕來的下屬們揮了揮手。
退去,死守駐地,不許輕舉妄動。這裡的事情,不是你們能摻和的。盧仚厲聲下令,將趕來的下屬們又趕了回去。
‘咣咣’!
有銅鑼聲響起。
白長空的又一個兒子,名叫白嶗的,和幾個兄弟做同樣的打扮,左手掛著一個直徑兩尺的大銅鑼,右手拎著一個木錘,‘咣咣’敲擊著銅鑼,同樣蹦躂著趕了過來。
白府出殯,大吉大利!白嶗和三個兄弟站成了一排,笑嗬嗬的朝著白長空翻著白眼:白家老爺已經在了,白家三代諸位少爺何在
白家大宅門內,傳來了一眾白家三代少爺們的驚呼聲。
這些年齡從十一二歲歲到二十歲出頭不等的白家少爺,躲在一眾家丁護院的身後,看著門外裝束詭異、言行駭人的長輩,七嘴八舌的哭喊著。
‘伯伯’、‘叔叔’、‘阿爹’……一群白家少爺的哭喊聲,讓白長空心亂如麻,嘴裡又是一口血噴了出來。
懸浮在他麵前的錦帕劇烈的震蕩著。
無論是撥浪鼓的‘咚咚’聲,銀鈴的‘叮叮’聲,銅鑼的‘咣咣’聲,還是嗩呐尖銳的聲響,都在無時無刻的攻擊著白長空。
白長空以一人之力,苦苦抵擋著四個兒子的詭異攻擊。
他心痛兒子們的悲慘遭遇,又被一群不成器的孫子的哭喊聲弄得心煩意亂,他體內剛剛凝聚的極樂法力躁動,大有走火入魔的征兆。
他死死抵擋著四個兒子的攻擊,再一次嘶聲高呼:這,究竟是為何
我白長空,對大胤一番赤膽忠心;我白氏滿門……
‘嘭嘭’!
巨大的轟鳴聲將白長空的吼聲徹底壓製。
他的另一個兒子,名叫白儷的,同樣做詭異的童子裝束,脖子上掛著一條牛皮袋,腰間架著一口三尺直徑的牛皮大鼓,雙手拎著鼓槌,蹦蹦跳跳的,敲擊著大鼓行了過來。
這大鼓的聲勢比之前的四種樂器可要浩大許多,一圈圈肉眼可見的震波橫掃,白儷所過之處,大街上兩丈長、三尺寬、厚兩尺的花崗岩條石被震得‘嘩啦啦’上下亂蹦,好些條石蹦起來七八尺高,被震波吹得宛如紙片一樣遠遠飛開。
這些條石重量驚人,被震波吹走後,徑直轟穿了大街兩側的院牆,轟進了其他住戶的家裡。
僥幸是這些比鄰白長空家的住戶早已逃走,否則白儷的這波施為,起碼能打殺上千人不止。
鼓聲一響,白長空再也無法抵擋。
他麵前的錦帕放出的光霧破碎,好幾顆小珠子‘啪啪’炸成了粉碎,他悶哼一聲,大口吐血,踉蹌著向後不斷倒退,一直退到了大門裡去。
白儷扛著大鼓來到了白家大門前,同樣朝著大門磕了個頭,然後站起身來,陰陽怪氣的尖笑著:白家今日,闔府大葬,良辰吉日,大吉大利!
一名十五六歲,生得頗為俊俏的白家少爺猛地向前衝出幾步,朝著白儷大吼:爹!
白儷的身體晃了晃,他翻白的雙眼一陣抽搐,眸光驟然回複了清明。
他瞪大眼睛,死死盯著自己的兒子,一口黑血噴出老遠,嘶聲吼道:逃……帶著你娘……逃……
一句話沒說完,白儷又是一口黑血噴出。
他‘嘭嘭嘭’連敲了好幾下大鼓,壯著膽子衝上前來的白家少爺被震波一衝,渾身衣衫炸碎,前身皮肉炸得稀爛,渾身骨骼‘哢哢哢’接連崩碎,身體扭曲如去骨的黃鱔,扭曲著向後噴血倒飛。
白儷雙眼再次翻白,從嗓子深處發出一聲絕望的悲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