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送蘇晗去醫院的路上，接到幼兒園電話，說恩恩找回來了。

優雅白色瑪莎拉蒂穩穩的停在路邊，凱低頭，看著副駕駛上正暈迷不醒的女人，微微無奈，看樣子還真被他說中了，孩子找回來了，她倒是暈了。

握著蘇晗的手機，微微點頭：“知道了。”

掛了電話，看著暈迷中的蘇晗，微微歎氣，知道現在蘇晗隻是累極睡著了，不會有什麽大的問題，車子原地轉個彎，往恩恩幼兒園方向去了。

從老師手裏接過同樣在睡的蘇恩恩小朋友，凱無奈笑笑，扭頭剛好看到車裏蘇晗微微睜眼，從容一笑，轉身，將懷裏抱著的恩恩露出來。

蘇晗還以為自己沒睡醒，一陣恍惚，看著凱懷裏抱著的小男孩，愣了好一陣子，而後回神，趕緊掙紮著從車裏出來，看到凱懷裏的小家夥，驚喜難耐。

眼淚忽然從眼眶裏掉出來，止不住一樣，蘇晗顫抖著雙手，有點不敢相信。

看著這一刻的蘇晗，凱不禁失笑，噙著無線笑意說：“不過來把你的寶貝接過去嗎？”

蘇晗這才下意識看了一眼滿臉笑意的凱，猛點頭，一邊點頭，眼裏的淚還不斷往下掉，雙手有點顫抖，接過來，感受到那小小身子在自己懷裏睡覺時那細細的呼吸，蘇晗從沒哪一刻覺得，原來這小小的家夥對自己來說那麽重要。

凱站在一邊，覺得現在的蘇晗自己都快倒了，不放心，就用雙手托著恩恩大部分的體重，一邊還小心的護著蘇晗。

“好了，快進去吧，晚上冷。”

蘇晗忙不迭點頭，幫著蘇晗把恩恩放在蘇晗腿上，凱才放心，回頭，跟一眾幼兒園的老師警察點頭：“謝謝。”

那群人趕緊搖頭：“不用謝不用謝，回去要好好休息啊。”

蘇晗此時坐在車裏已經完全將外界人員屏蔽，隻一雙手顫抖的撫著恩恩小臉，一遍遍感受到那暖暖的溫度，這才相信，她的小恩恩，是真的回來了。

不遠處，顧以晟坐在車裏，麵無表情看著這一幕，警衛員看不下去，開口：“首長，您不下去安慰安慰蘇小姐嗎？”

是個人都能知道，此刻蘇晗從那個男人手裏接過恩恩，會下意識覺得恩恩是那個人找回來的，那他們老大今晚上一晚上沒睡，就為了這個孩子，到頭來功勞還被別人弄走了，這不是冤大頭嗎。

幾個弟兄們都坐不住了，但顧以晟卻跟沒事人一樣，靜靜看著外麵，扭頭：“沒事。”

沒事，隻要她好就好。

別的那些，都無所謂了。

不過……

想到今晚的事情，越想越不對勁，那個範強為什麽半路把已經順利逃跑的恩恩抓住？又為什麽在把恩恩抓住之後，把恩恩扔到幼兒園門口？

這不是擺明了就是想讓大家找到恩恩嗎？

越想越覺得這件事情不對勁，扭頭，問警衛員：“範強家裏去過了？什麽消息？”

警衛員微微凝眉，好像有點難以說出口，顧以晟神色微微一頓，開口：“說！”語氣中已經隱隱有點生氣的前兆。

警衛員沒辦法，隻好說了：“已經去過了，但那邊一個人都沒有，弟兄們去的時候，屋子裏一片淩亂，之前的東西基本都被轉移了，不過很多新買的大宗家電沒有動，看樣子是走的比較急的，帶走的隻有少數的厚衣服。”

顧以晟仔細聽著，微微點頭：“嗯，找人好好盯著，按照範強家裏的條件，那些新買的家電肯定是舍不得扔掉的，估計過兩天，會有人去處理那些。”

警衛員恭敬點頭：“知道了。”

顧以晟扭頭，繼續看著不遠處車裏的蘇晗，那邊，凱跟幾位老師警察道謝完畢，轉身，進了駕駛座，啟動油門，瑪莎拉蒂一陣風一樣，優雅的離開。

直到那車子混入車流，再也看不到，顧以晟才收回視線，凝眉，冷聲問：“顧以柔呢？”

警衛員看了眼自己的首長，微微歎氣，看來今天，首長是要整治那個無法無天的妹妹了。

“在家裏。”

顧家，顧以晟下車，抬頭，看著眼前這三層小樓，眸子微微一眯，回憶著自己這二十八年以來在家裏的點點滴滴。

忽然，門開了，視線看去，顧家老傭人吳嫂的笑臉出現。

“吳嫂，以柔在哪？”語氣並不能說有多好。

吳嫂麵色難看，欲言又止的看著顧以晟，張嘴：“少爺，小姐她……”

“吳嫂，今天，顧以柔，我必須帶走。”不等吳嫂的話說出來，顧以晟就好像完全料到吳嫂要說什麽一樣，冷聲打斷。

吳嫂無法，隻能微微歎氣，“進去吧，你爸爸在等著你呢。”

進門，顧柯盛大半夜不睡覺，已經在等著顧以晟了，微微一笑，聲音嘲諷：“老爺子這是一宿沒睡啊，還是早就起了？”時間是，淩晨三點中。

說早不早，說晚不晚，挺尷尬的一個時間點。

顧柯盛看著自己的兒子：“事情都解決了？”

顧以晟好整以暇進來，隨便坐在顧柯盛對麵沙發上，翹起二郎腿，胳膊一攤，整個人大爺一樣坐在沙發裏，眼神隱含怒容，隱隱與對麵的顧柯盛形成對峙局麵。

懶懶一笑：“都解決了，該找的也都找到了，該揪出來的也都揪出來了，現在，就隻差……”忽然，眼睛飽含深意的往樓上一撇，興味盎然。

樓上，顧以柔偷偷看著下麵父子談判情況，見顧以晟眼睛忽然網上一瞥，嚇得趕緊縮頭縮腦，再不敢往下看了。

顧以晟一個眼神，就能讓人徹底呆住。

雙手緊緊揪住自己的胸口，蹲在牆角，儘量縮小自己的存在感，生怕樓下的顧以晟此刻看到自己之後一個怒氣，直接上來就給她兩個嘴巴子。

她很怕很怕這個哥哥的。

生氣中的顧以晟，太可怕。

顧柯盛就當沒看見剛剛顧以晟那暗示性的眼神，微微一笑：“是嗎，那挺好。不過，我想問的是，你要找的那個孩子，是你的？為什麽你就這麽著急？”

顧以晟沒理會顧柯盛這話，直接就當空氣了，還是那種臭的空氣，扭頭，打量著客廳裏的最新擺設，忽然，微微點頭：“嗯，這次的品位才好嗎，以前那都是些什麽呀。”

以前，客廳的擺放都是蘇紅渝按照顧柯盛的喜好來擺放的，結果，自從前兩天蘇紅渝離開這個家好幾天，老爺子心裏開始煩躁開始，就讓吳嫂把客廳改了改，每一處擺放的東西都是他親手挑選的，結果出來，整個客廳差不多就成了蘇紅渝最喜歡的裝修風格。

還記得那天，顧柯盛繞著客廳轉了一圈，轉身，什麽話都沒說，直接上了樓，嚇得吳嫂好幾天不敢說話，還以為自己哪裏得罪了老爺子。

看出了顧以晟不想說這個話題，顧柯盛微微一笑：“怎麽，到現在還不知道，那孩子到底是不是你的？”

顧以晟忽然搖頭：“不，那孩子，確實不是我的。”

他在某些方麵是精明的，尤其在麵對蘇晗的時候，蘇晗的每一個表情，每一個神態，都能讓他撲捉到那小妞兒內心深處的躁動不安。

經過前麵幾次的談話，他基本上已經確定，蘇恩恩，確實不是他的孩子。

這個事情讓顧以晟有種被背叛的錯覺，為什麽會背叛？潛意識裏覺得，蘇晗就是他的，不管那小妞兒十歲那年出現在自己眼前的第一眼，還是說現在蘇晗以多種身份出現在他麵前，不管蘇晗讓他看到多少驚喜，總覺得，那小妞兒自從第一次見麵開始，就已經獨獨屬於他了而已。

然而，恩恩這孩子的出現讓顧以晟呆住，原來，保護的再好的東西，都可能被別人偷走。

“所以呢？明明知道不是自己的孩子，還那麽拚命的尋找？”顧柯盛對於自己這個傻兒子的大腦構造微微好奇，恨不得拿把刀剖開看看裏麵裝的都是啥。

語調微微嘲諷，“你就這點出息？難道你除了蘇晗就真的誰都不行了？”

顧以晟嘴角微微一扯，扯出一絲苦笑：“是啊，誰說不是呢，我原先也這麽笑話我自己，天底下女人多的是，何必……但是，你知道，當她的臉在我麵前浮現時，內心深處，第一反應還是，死死抓住。”

微微歎息，抬頭，嘴角一瞥，露出一絲不怎麽尊敬的笑容，嘲笑顧柯盛說：“你還好意思說我？當年你娶蘇姨的時候難道就不是？明明知道，蘇姨已經結過一次婚，還帶著一個十歲的孩子，但你還是取回來了，不管子女的意見，甚至可以為了蘇姨，冷落我和以柔、”嘴角微微一勾，訴說著這幾年的情況。

“這麽說來，好像你的情況還沒有我好，起碼，蘇晗沒有結過婚，起碼，恩恩他喜歡我，起碼，我也沒有結過婚，更加沒有孩子，這樣，我們兩人在一起之後，不是會避免顧家的悲劇再次重演嗎？”

顧柯盛身子顫了顫，看著顧以晟的眼睛微微眯了眯，良久，微微無奈，歎氣。

“命啊。”

顧以晟冷冷一笑：“命？不，這怎麽可能是命，當初，要不是你把蘇晗軟禁起來，蘇晗怎麽會想方設法的逃走？如果不是你，蘇晗就不會離開這六年，自然就不會存在什麽孩子的問題，所以，我現在的悲劇，都是你一手造成的。”

說罷，眼睛冷冷的，不含任何溫度，看著眼前這個不知道什麽時候蒼老了很多的男人，微微一笑：“不知，親手造成自己兒子和兒媳悲劇故事的你，現在是什麽感想？”語調滿是揶揄，好像在聽什麽笑話。

顧柯盛無奈，長長歎口氣，忽然，站起身，“你覺得，當年蘇晗的離開是我造成的？”說完，眼睛挑剔的上上下下打量顧以晟，微微不悅：“如果你真這麽覺得，那你還真不配做我顧柯盛的兒子。”

顧以晟眉毛忽然一跳，下意識問：“什麽意思？”

顧柯盛柯不想給這個笨蛋兒子什麽思考的空間，拄著拐杖，一步步往樓上走，“以柔是你親妹妹，我不允許你做任何傷害她的事情。”

看著顧柯盛的一步步離去的背影，顧以晟微微凝眉，腦子裏還在回想著剛剛顧柯盛那深意的話，結果乍一下聽到這麽一句，不滿：“你知道顧以柔在外麵都乾了些什麽！”

顧柯盛正在上樓的身體忽然一頓，扭頭，麵無表情：“我當然知道，但你是怎麽打算？把她送去警局？顧以晟，別忘了，你姓顧！”

顧以晟嘴角冷冷一勾：“所以呢，你這是在知法犯法？”

顧柯盛回頭：“嗯，我就是要這麽乾了，你能說什麽？顧大軍長，你真以為你的能力能把所有事情都消化掉？

錯了，我看你有必要好好出去，長長見識，知道知道，什麽叫做真正的天。”

其實，看著眼前的顧以晟，顧柯盛腦子裏回憶起當年一個年輕人跟一個老人的對話，對話內容大同小異。

年輕人隻一句話：“此生，除了渝，別人不可能會是我的太太。”

但是後來，還是有另一個女人帶著顧太太的帽子戴了十幾年。

那時候，老人嘴角也是冷冷一勾，說：“小子，我看你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回頭，看一眼在樓下滿臉不滿的顧以晟，微微一笑，忽然緩聲，微微透著點父親該有的慈愛：“孩子，別忘了，不管以柔做了什麽，始終是你妹妹。”

顧以晟忽然冷笑一聲：“妹妹？那麽我想問，為什麽你明知道以柔的性格是那樣的，你還這麽慣著她，如果說，你溺愛子女，那麽不可能，為什麽我你就對待這麽嚴厲，而對以柔，就那麽寬鬆，甚至寬鬆過了頭？還是說，在你心裏，男女是差別對待的？”

顧柯盛上樓的步子一頓，回頭：“你想說什麽？”

顧以晟癟癟嘴：“沒什麽，隻是好奇，原來，對待親身子女，也是可以有這麽大的差別的！稍稍有點感慨而已。”

聽著這麽一段對話，顧以柔心頭忽然有種不好的感覺，說不出來，總覺得，聽了這兩人的對話，身上隱隱有種不舒服的感覺，至於是什麽，一時說不出來。（..tw無彈窗廣告）

顧以晟忽然出聲：“你覺得，如果我執意，會怎麽樣？”

顧柯盛忽然停下，扭頭，看著顧以晟，微微一笑：“那麽，你可以試試。”

想了想，顧以晟忽然笑出聲來，顧以柔聽了，心頭越發不安。

自顧自點頭，顧以晟笑著說：“是啊，我想，我真的可以試試，說不定，我還能就此轉正！”

顧柯盛也不生氣，就算顧以晟此刻說的轉正，是在隱隱威脅他這個老頭子要退休，也不氣。

微微一笑，聲音中絲毫不見怒氣：“年輕人，不要總是說大話，總的讓人看看，才足以服眾！”上樓，直接進了自己的臥室，淩晨三點，覺都沒來得及好好睡。

顧以晟看著空空的樓上，忽然皺眉，總覺得，今天的顧柯盛有點奇怪，哪裏奇怪？

回想一下今晚兩人的談話，奇怪處有兩點。

“你覺得，當年蘇晗的離開是我造成的？”

“如果你真這麽覺得，那你還真不配做我顧柯盛的兒子。”

這句話什麽意思？當年的事情，不是這老頭子乾的嗎？

那麽，蘇晗那被軟禁的一個月，怎麽回事？

偏偏就那麽巧，他先是被老頭子逮住送去了部隊，後麵蘇晗就消失了一個月？家裏人還一點不急？若說顧柯盛這冷麵冷心的人不找蘇晗也就算了，但為什麽蘇紅渝也不去找？

想來想去，隻有一個可能，就是他們知道蘇晗的下落，並且是安全的。

難道不是顧柯盛？

如果不是顧柯盛，那麽，蘇紅渝這個當媽的，竟然那麽放心，一點不擔心自己女兒？這算什麽？

還有一點，為什麽今晚的顧柯盛，話裏話外總是在激他？

直覺，這一點跟顧以柔有關。

皺眉，抬頭，看著這有點神神秘秘的顧家，空蕩蕩的，好像沒有一點人氣，大晚上，一個人都沒有，恐怕現在喊上一嗓子，都會出現回聲。

視線忽然撇到三樓，三樓……

那個小閣樓？

從沒有人去過，三樓的閣樓，算是顧家的倉庫，什麽不用的家具什麽，全都往那上麵堆放，所以，身為顧家大少爺的他，從來不屑上去。

但不知為何，現在，忽然想上去看看。

腳步一直沒動，想著，到底是什麽事情？今晚的談話雖然看似繁亂，但似乎，顧柯盛總是若有所指。

說他勢力不夠強大，要送他出去好好長長見識，真想不到，這話是從顧柯盛這老古董嘴巴裏說出來的，如果他顧以晟的勢力不夠強大，那是不是代表著，身為父親的顧柯盛也不夠強大？

嘴角緩緩勾出一抹冷笑，搖搖頭，暗笑自己多疑。

顧以柔現在躲在牆角，也不敢亂動，隻想著，下麵顧以晟這個哥哥會怎麽處罰自己呢？

不會去報警吧？

但想到剛剛顧柯盛對自己的維護，又微微放心了，就算報警了，以顧家的身份，那些警察也不敢把她怎麽樣的，隻要顧以晟不要胡攪蠻纏，還是有希望把這件事情掩蓋過去的。

微微鬆口氣，腦子裏忽然響起剛剛顧以晟質疑的話。

“妹妹？那麽我想問，為什麽你明知道以柔的性格是那樣的，你還這麽慣著她，如果說，你溺愛子女，那麽不可能，為什麽我你就對待這麽嚴厲，而對以柔，就那麽寬鬆，甚至寬鬆過了頭？還是說，在你心裏，男女是差別對待的？”

總覺得，顧以晟在說這句的時候，那語氣，不太對勁，怎麽回事？

心頭微微不安，隻好不斷拍著心口安慰自己，女兒當然要嬌貴著養，兒子當然要窮養了，這是所有家長都會采用的教養方式。

沒事沒事，顧以柔，你不要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