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須蜜讓我先從比較簡單的學起,像化妝,歌唱,詩歌,書法,插花,舞蹈,其實這些對我來說也不是好學的,真不知她怎麼會覺得我是個可造之材,難道是那首詩歌的關係?“……所以,要成為一名加尼卡,當然必須美麗、親切、懂得欣賞他人,喜歡豪奢,富裕,而且要樂於與她喜歡的男人上床,健壯而果斷。同時思想開放,樂於接受新知識、新經驗。不鬱鬱寡歡,熱衷於加入社交界和藝術圈……”婆須蜜一邊點燃身邊的迦羅,一邊細聲慢語的說著。
“那個,我明白有些東西是要學的,可是有些像軍事,冶煉,建築,木工,實在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吧。”我搖著頭道。
她姿態優雅的坐起身來,笑道:“隱,身為加尼卡,會遇到不同國家,不同行業的客人,如果不具備完善的學識,又怎麼能得到客人的青睞呢。”
“可是等學會全部六十四藝,不都成老太婆了。”我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她又笑了笑道:“其實很多也隻是學些皮毛,你看我變成老太婆了嗎?”
我盯了她一會,忽然歎了一口氣,道;“此人隻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見。”
她用手指點了點我的額頭,微微一笑:“對了,再過不久從南印度來的舞者烏爾沃西會在城裡的吉祥天獻舞,你也一起去看吧,隨便學學。”
“南印度的舞者烏爾沃西?是怎樣的人?”
“她的舞姿這個世上無人能及,但是據說她十分古怪,從來不收錢財,隻收那最常見的竹竿作為酬勞。”
“隻收竹竿?她還真是怪人啊。”我有些驚訝的接口道,心裡不免有了一絲好奇,烏爾沃西。這個名字我好像在哪裡聽見過。
“好了,我們也該繼續了。”她的眼中閃過一絲笑意,很是滿意的看到我飛快扭曲了的臉。
“婆須蜜小姐,那摩羅大人來了。”門口傳來的聲音令我心裡一鬆,忽然有些感激起這位那摩羅大人了,看來今天我的苦難提早結束了。
“知道了。”婆須蜜淡淡應了一聲,又轉頭對我道:“你先出去吧。”
我點了點頭,趕緊退了出來,順便瞄了一眼正被幾位妖豔美女簇擁而來的年輕男人,果然是那位那摩羅大人,今天他穿著一身藍色的貼身長袍,一頭長發隨意的用黃金飾物挽住,他漫不經心的和那幾位美女調笑著,比那日初見時似乎多了幾分輕佻。
他掃了我一眼,在我行禮後想匆匆而去時,他忽然喊住了我。
“我好像在哪裡見過你?”
還不等我回來,他身邊的女子就趕緊搶著答話:“她是婆須蜜新收的加尼卡人選,真不知婆須蜜是怎麼想的,要親自調教這個異域女子。”
“異域?”他忽然好像有了點興趣,“你從什麼地方來的?”
“聽說是從摩訶至那國來的……”那女子剛說了一半,那摩羅的目光朝她冷冷一瞥,她顯然嚇了一跳,再不敢說下去了。雖然隻是短短一瞬,我卻看見那位那摩羅的眼神竟是如此銳利。
這個男人,似乎並不像什麼普通人……
“摩訶至那國,那可是很遠的地方。”他看著我隨口說道。
我點了點頭,也沒答腔。
“對了,你就是上次那個穿著男裝的孩子吧。”他好像忽然想了起來,唇邊揚起一絲難以捉摸的笑容,“怎麼,你也想成為加尼卡?””是又怎樣。“我開始不耐煩了。
“加尼卡可不是人人都能當的。”他輕輕一笑,伸手抬起我的下巴,“不過,等你成為加尼卡的那天,我不介意你來服侍我。”
“那麼,大人恐怕是要等上很久了,本人愚鈍,學成時隻怕已經成了白發老太婆,不過也不怕,隻怕到時大人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了。”我微笑著看著他道,自己也不知為什麼說出這樣大膽的話,一定是被婆須蜜影響了。
他盯著我,忽然笑起來,撤回了手,意味深長的說了句,“彆擔心,不用等到那麼久。”
==================================盛夏月份裡的恒河畔,空氣裡始終彌漫著灰灰白白的淡淡霧霾,特彆是在那清晨曙光將露的當口,總有著一層若有似無的薄薄水氣。
走在恒河邊,回想著那摩羅的話,我不禁搖了搖頭,看來古往今來,逛院的男人裡根本就沒有什麼好東西,婆須蜜的命定之人到底在哪裡?雖然最近也見過不少她的客人,卻沒有發現一個額前有菱形標誌,唉,我又歎了一口氣,隻有趕緊找出這個人,我才能完成任務,結束這恐怖的名養成計劃。
看著眼前陽光照耀下的恒河水,讓我想起了古印度史詩《摩訶婆羅多》描寫恒河的文字,「她像風采迷人的美女,姍姍前行,白色的浪花是輕披在她身上的薄薄涼衫……汨汨的水聲悠揚入耳,好似她曼妙的嗓音,唱著醉人的歌曲。」
在我輕輕念出來後,卻聽見身邊傳來了一聲很輕的笑聲。
我立刻轉過身子,河邊的大樹下一位穿著灰色長袍的男子盤腿而坐,一頭亞麻色的長發瀑布一般傾瀉而下,正好遮住了他的容貌。
“你笑什麼!”我根本沒注意到這裡還有一個人,不禁有些惱怒。
一陣清風夾雜著娑羅碎花飛來,輕輕吹亂了他的長發,在長發飛揚間,透過紛落的碎花,我看清了他的臉。
沒有語言可以形容他的容貌,
明媚的陽光透過碧綠的枝條流瀉而下,傾瀉在他的臉上發上,他的容貌,從柔滑的長發到細致清秀的五官,還有略微顯得有些單薄的身材,由內及外,都流露出一股透明感與奇妙的深沉,沉靜得如沒有瑕疵的雪峰,你覺得很簡單但永遠想不透裡麵所蘊藏的豐富。
他依舊闔眼淺笑著,笑容在風中如同花朵在水中盛放一樣有點不真實。隨風似乎還帶著一陣奇異的淡極似無的微涼的蓮花香氣。
人中丈夫,人中蓮花,分陀利華。
“你到底笑什麼。”我在愣了一會兒後又回過神來。
“我笑,”他緩緩開口,聲音如青色的茶葉在盛著透明水中的杯中緩緩升騰,“你看到的隻是淺薄的表象。
“淺薄的表象,好啊,那你告訴我你看到了什麼。”我瞪了他一眼,他還是閉著眼睛,細長的睫毛密密的煽動著。“還有,你最好看著我說話,這樣很不禮貌。”
他微微一笑,“實在是抱歉,看著你說話,我做不到,因為——我是個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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瞎子?我微微一一驚,又多看了他幾眼,這樣一個清逸出塵的人物竟然是瞎子,真是可惜。
就在此時,不遠處忽然喧鬨起來,我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過去,卻看見河邊的石台上搭起了高高的柴堆,燃起了熊熊烈火。
“那是人們在舉行葬禮。”那位瞎子先生低低說了一句。
葬禮?我正詫異著,忽然從那邊飄來一股檀香的香味,“檀香木?看來這回舉行葬禮的是位婆羅門。”他的嘴角微微一揚。
“既然是葬禮,我看他們怎麼一點也不難過,也聽不到一點哭聲。”我有些不解的問道。
“難過,為什麼要難過?”他淡淡一笑,“生命不是以生為始,以死而終,而是無窮無儘的一係列生命之中的一個環節,每一段生命都是由前世的業所決定的。死亡,葬禮隻是意味著一種送彆,將親人送入另一個輪回,有的繼續為人,有的進入極樂世界,有了下了練獄。”
“可是不管怎麼樣,消失了就是消失了,這輩子就再也遇不上了,無論是親人,還是愛人,離開就是離開了,下輩子誰知道能不能再遇的上呢,就算遇上,也許也隻是擦肩而過,也不是同一個人了。”我望著那些麵色沉靜的人們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