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十七章 門檻記(1 / 2)







喜樂還是沒忍住,去了宋雲清的老房子。

小時候這裏她就不常來,過年過節爸爸媽媽帶她過來和宋雲清一起吃一頓飯,她依稀記得媽媽在廚房忙碌的時候比較多,奶奶坐在院子裏拉著爸爸嘮家常。她在邊上玩,左一耳朵右一耳朵地聽著,總是關於媽媽的話題,那時候不知道,現在想想總不會是什麽好話。聽外婆說,當初是爸爸死乞白賴要娶媽媽的,奶奶也很中意媽媽,可不知道為什麽,一結婚,原先的好感都沒了,剩下的隻有意見。她曾問過媽媽,覺得奶奶是個什麽樣的人?媽媽說是個可憐人。

可憐人必有可恨之處,這是下半截媽媽沒說完的。這些年,她按時往奶奶的卡裏打錢,卻從來沒在她麵前提起過她。對於媽媽來說,清泉有很多不好的回憶,她都不願意提起,這也許是她這些年一直沒回來的原因。對於這個奶奶,她隻是在履行對爸爸的承諾,這畢竟是爸爸的母親,年輕守寡,以一人之力把爸爸養大,供他讀書。因為這份辛勞,每每無理取鬨,爸爸媽媽總都讓著她。

推開那扇被風雨腐蝕得麵目全非的木門,發出難聽的吱呀聲,她跨過門檻,記得小時候因為門檻太高,自己還摔過一跤。奶奶遠遠站著,沒來扶她,還埋怨她來著,說女孩子就是不中用,連個門檻都跨不過。她不禁看了看門檻,心想就是男孩子也容易絆倒吧?

爸爸喜歡看戲曲,生病在家的時候,經常將電視調到戲曲頻道,聽著裏麵哼哼唧唧唱,偶爾也跟著唱,可總是不在調上。她星期天呆在家的時候,也陪著他一起看。有一出戲記得很清楚,叫《門檻記》。說的是富家小姐看上了一個窮書生,老父親不同意,父女兩鬨翻了。女兒拿了鐮刀在父親家的門檻上砍了兩刀,發誓隻要門檻上的刀痕不消失,就不上父親家的門。後來丈夫中了狀元,老嶽父自然悔不當初,想和女兒和好,可門檻上那兩道刀痕提醒著他當初對女兒的絕情和女婿的奚落,老頭拉不下臉來。家裏傭人想了個辦法,拿竹片包住了門檻,自然也包住了刀痕。於是一切就像沒發生一樣,一家人和好如初。

戲曲總喜歡大團圓結局,爸爸也喜歡看這種熱熱鬨鬨的東西,大概是一個人在家呆著實在太冷清了。可那時候的喜樂雖然年紀小,卻覺得這種掩耳盜鈴的做法根本是在糊弄觀眾。那麽長的一根竹片,豈不是更加醒目地提醒著所有曾經發生的一切。女兒怎麽還能若無其事牽著丈夫的手,跨過那個門檻呢?

喜樂走過院子,推開屋子的門,屋子裏黑漆漆的。窗戶上的玻璃蒙著厚厚一層灰,也不知道多久沒擦了。角落早已成了蜘蛛的天下,樂此不彼織了一張又一張的網。真懷疑自己進了盤絲洞。

“奶奶,你在家嗎?”喜樂叫了一聲。

裏屋傳出一陣咳嗽聲,宋雲清搖搖晃晃跑出來,抓著房間的門檻站在喜樂麵前看了半天:“喜樂,喜樂,真的是你啊!”

她過來,握住了孫女的手:“你來看我了?真的來看我了?”

喜樂不知道說什麽好,她來這兒完全是好奇心的驅使,並沒多少關心,自然算不上看望。

“你坐你坐!”她拉著喜樂讓她往椅子上坐。

喜樂一看椅子上也是厚厚一層灰,站在那兒不肯坐。真不知道她這些年都乾了什麽,自己天天住的房子,也能弄成這個樣子。這一屋子的灰塵和蜘蛛網,哪像是個有人住的屋子?

宋雲清也看到了椅子上的灰,尷尬地笑了笑,抓著自己的一隻袖子把椅子粗略地擦了擦:“好了,乾淨了,坐吧。”

喜樂被她摁在了椅子裏。

“要不要喝茶?”

喜樂搖頭,看這情形,這茶不喝也罷。

可宋雲清好像沒看到喜樂的搖頭,自顧拿了一個熱水壺來,搖了搖,發現裏麵沒有水。她說:“我去燒些水來。”

喜樂說:“是應該燒一些水,把屋子好好打掃一下。”

宋雲清怔了一下,隨即到了廚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