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雲歸風塵仆仆的竄進院中，麵前的全貌躍入眼簾，一瞬間像是晴天霹靂落在她的腦海中央，原地將她炸的七葷八素。

地麵上，躺著的會是誰？

蕭嬤嬤的身體縮水的隻有原先一半大小，白布緊裹著，一絲風從兩側灌入，膨脹的將白布鼓起。

鐵山隻感覺一陣涼風嗖的一聲刮過去，背後汗毛倒豎。

見到眼前之人身影模樣後，渾身的戒備才被收起來，原來是雲歸小子。

等等，雲歸小子？

鐵山猛地心中落下一盆冷水，少團主本身現在的模樣就挺難招架的，待會雲歸小子心裏一難受再鬨一場，他怎麽收拾得了這個場麵？

鐵山恨不得現在裂天能在他的身邊，以裂天的聰明才智肯定知道這這種場麵怎麽說話才合適。

自己這種笨嘴笨舌的人，說句話沒準就是火上澆油。

顧雲歸卻像是沒有看見院子裏的兩個人，徑直走向了蒙住蕭嬤嬤屍體的白布，背對著林焰和鐵山兩人，白皙的手指伸出來想要揭開上麵的遮掩。

“雲歸小子，”鐵山忙開口喊住了她，這白布下的模樣就是他見慣了生死也覺得渾身發毛，每想起那個畫麵就渾身起雞皮疙瘩。

要是讓雲歸小子看見了，指定得當場發狂。

鐵山也明白顧雲歸是重感情的人，明白這次事情會產生怎樣的打擊，因此一顆心瞬間懸了起來。

白皙的指尖停頓在半空。

她再度伸手將白布中部掀開了一個縫隙，焦黑瘦小的手掌耷拉著露出來，隻剩下黑漆漆的骨頭，皮肉一點不剩，小指上一枚泛著銀光的戒指刺痛了她的心。

那是蕭嬤嬤戴的飾品，十多年來，蕭嬤嬤身上頭簪配飾沒有一件，唯獨這枚戒指她每日都不離身，據她說是母親送給她的因此一直留著。

透過這縷銀光。

顧雲歸似乎感受到了蕭嬤嬤大手摩挲她臉頰時戒指帶來的冰涼觸覺，又像是回到了蕭嬤嬤手揉著她頭頂的慈藹靜好。

那雙原本乾燥粗糲的手掌，比顧雲歸還要大一些，此刻竟不足顧雲歸手掌的一半大小。

“嬤嬤我回來晚了，你起來罵我幾句好不好，我現在可想聽您嘮叨幾句了，您要是不在了，誰還會整天在我麵前叮囑我多穿衣記吃飯。”

“你不是說等我回來就能吃到熱乎乎的糖粉團子，我回來了，你怎麽就爽約了？”

“你還沒騙過我呢，這次可不許……”

啪嗒——

啪嗒——

兩滴碩大的淚水在地麵綻開了花，瞬間就被乾裂的地麵吸收殆儘，消失了蹤影。

顧雲歸輕顫的手粗魯抹了把臉頰。

濕的，她居然還知道流眼淚的感覺嗎？

呢喃的話再也說不下去，她喉嚨被梗住了，聲音也儘數被吞沒。

“雲歸，對不起，是我沒保護好她們。”

林焰似是驀地回魂了，看著顧雲歸失魂落魄的神情趕忙起身想要走到她身旁，掙紮著起了幾次，腳掌小腿麻木的似乎並不是他自己的了，讓他跟著摔在地上幾次。

鐵山心情複雜的看著顧雲歸的背影，希望這小子能夠扛過去這個打擊，他想要開口安慰卻怕自己說錯話。

直到林焰摔倒在地的聲音，才將他喚回神，伸手將其從地麵上攙扶起來。

顧雲歸抿唇，伸手將蕭嬤嬤手指上的戒指摘下來，鄭重的收進海心戒中：“林焰，這場火又不是你放的我不能怪你，青嵐與顧璃呢，你有沒有見到她們倆？”

沒有見到屍體，總歸抱著一點希望。

林焰搖頭：“兄弟們說火場內隻找到了一具屍體，沒有看見她們兩個，應該是……應該是被燒成……沒有留下屍身！”

林焰的話，斷斷續續。

這是在戳雲歸的心窩，他哪裏能直白的說出來。

“不可能。”顧雲歸果斷否定。

林焰知道她接受不了事實，但沒想到她會這樣果決的反對，剛想開口說些什麽，卻被顧雲歸的話堵住：“就算沒有找到屍體，也應該有骨塊存在，這點東西赤焰傭兵團的人不會看不見。說不定她們兩個並沒有在這場大火中喪生！”

尋常火焰的溫度根本不足以將人體燒成灰燼，至少也得留下一些較大的骨頭塊。

“火勢是大半夜點燃的，青嵐和顧璃肯定不會在夜晚外出，就算他們真的趁夜外出，現在發生這麽大的事情不可能不回來報平安，吊唁蕭嬤嬤。”林焰於心不忍，但還是隻能打破顧雲歸抱有的一絲希望。

顧雲歸邁步走向化作灰燼的廢墟中。

每一步，都似乎耗費極大力氣。

身體宛如千斤重，明明廢墟就在眼前，顧雲歸似乎能感覺到裏麵傳出的熱浪撲到她的臉上，卻還是耗費了不少時間。

三間房屋。

分別是顧璃青嵐與蕭嬤嬤的住處，顧璃與青嵐的房間還能看見一點殘缺的主梁，而蕭嬤嬤的房間則是除了青石磚，一分也沒留下。

哢嘰——

走在地上積壓的黑灰上，傳出哢嘰哢嘰的聲音。

她身上的黑衣因為這兩日的趕路，曆經風塵看著蒙了層塵土，衣擺趟過的地方黑灰跟著飛揚起來沾了滿滿一鞋麵，黑麵白底的鞋子連鞋底邊緣的那一點顏色都被染黑。

房門。

隔間。

內室。

她心中算著所過之地失火前的模樣，走之前看見的房間模樣在腦海中描繪出來。

各種味道混雜在一起，嗆人且刺鼻。

“這場火不是意外，林焰，你的人有沒有發現什麽線索？”顧雲歸突然眉頭緊緊皺在一起，片刻後，神情驟然恐怖猙獰起來。

蕭嬤嬤的死，是人為！

能夠讓她想到的人，快速的眼前閃過幾張麵孔。

若真是他們之中的人做的，那這次誰也承受不了她的怒火，嬤嬤的死必須有人用鮮血來償還！

不，他們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