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if線（十四）
三月初，薑雲姝十六歲的生辰日剛過。
平凡無奇的一日，她收到了一個從遠處寄回的包裹。
清秋將包裹放到薑雲姝跟前後，便安靜地退出了屋中。
門前傳來清秋揮退其他下人的聲音。
薑雲姝抬眸瞥了一眼桌上的包裹，眸底的淡色在這一瞬似是泛起淺淡的光亮，很快又恢複如常。
她輕哼了一聲，伸手將包裹拿起，小心翼翼地拆開了包裹。
內裏的東西被裏三層外三層地保護得極好，應是擔心遙遠的路途會有所損壞。
直到所有包裝都被卸下，薑雲姝終是瞧見裏麵一個方方正正的錦盒。
盒子不大，大抵成年男子一雙手掌一般大小。
盒子下壓著一封疊放整齊的信件。
薑雲姝抽出信件但沒有打開，隻草草瞥了眼上麵蒼勁有力的字跡，嘴角便不禁有了溫柔的笑意。
她打開錦盒，裏麵竟是一個做工精細的木雕娃娃。
娃娃五官靈動，即使沒有絢爛的色彩，也仍舊能從神態輪廓看出幾分沈度的樣子。
薑雲姝好笑地又哼了一聲，這人倒是越發不要臉皮了。
莫不是以為自己在她心中份量極重，將與他相像的木雕娃娃送給她，她便會欣喜？
薑雲姝知曉，自己心裏雖是如此想著，但唇角的笑意已是壓不住地上揚了許多。
她眉眼彎彎地看著盒中的木雕娃娃，到底還是忍不住拿起來放到了手中，指腹輕柔地描繪娃娃的眉眼，好似在觸碰沈度一般。
薑雲姝看了一會，這才終是拆開了信封。
開篇即見：雲姝，生辰喜樂。
薑雲姝黛眉微蹙，好似不滿。
從那次開始，他便開始喚她的名字了，明目張膽的，故作生氣責怪他他也絲毫不改。
並且，她的生辰日都過了！
薑雲姝繼續往下看了去。
木雕娃娃竟是沈度自己學著做的，他不僅雕了一個似他的娃娃寄回給她，甚至還雕了一個似她的娃娃留在自己身邊。@
信件空白的地方被他用簡單的筆畫畫出了她的木雕娃娃的模樣，看上去怪可愛的，叫人忍不住想親眼瞧瞧自己的娃娃長什麽樣。
薑雲姝小聲嘀咕著：“就不能把兩個都送給我嗎？”
一封信洋洋灑灑寫了三大頁。
薑雲姝看過一遍後，便將信紙疊起來放回了信封裏。
她起身走向一旁的櫥櫃，櫃子最上一層打開，和手中這封信一樣信封的信件有四五封疊在一起。
加上她眼下放進去的最新的一封，小小一摞看起來有些厚實。
沈度離開已有兩個月之久。
他隨林將軍參軍，近來正行軍至北城境地剿匪。
當初，林將軍不知從何處得知了沈度曾在鬥獸場的經歷。
他賞識他的才能，更覺得他或許會是一名不可多得的人才，這便想方設法找著人，想把他收進軍中。
起初沈度是不願的。
他並非吃不得參軍的苦，也不畏戰場的危險，隻是他知自己若是參軍，隻怕一年到頭都難再見薑雲姝了。
不過也正如薑雲姝此前所說，沈度是她手底下的人，林將軍想要人，自然是告知了薑雲姝此事。
薑雲姝對此並無太大想法。
她並不打算強迫沈度的去留，他若願意去，她便放他走，他若不願，她也不會強求。
直到那個晚上。
那個沈度情難自製的晚上。
薑雲姝將抽屜關上，回頭時又瞧見了桌上立著的木雕娃娃。
等他？
薑雲姝輕笑了一聲。
那時，當沈度鄭重卻緊張地說出這話時，薑雲姝毫不猶豫地答應了：“好啊。”
沈度怔然，薑雲姝卻是輕鬆如常，甚至沒有問要等多久。
於薑雲姝而言，這並不是什麽難事。
沈度喜歡她，這令她感到開心，沈度若不在身邊，她應當也難以對除了他以外的人產生興趣。
更何況，沈度也不是一去不複返了。
他總歸要回來的，在另一條路上登高，而後回到她身邊。
薑雲姝暫且想象不出，不再是她的侍衛而是別的身份的沈度，會和她擦出怎樣的火花。
總歸是與沈度有關的，總歸沈度是讓她感興趣的人，所以這樣未知的可能性也讓她覺得有趣和期待。
所以，這樣的等待應是非常值當的。
輕鬆，簡單，且更加有趣。
薑雲姝如此想著，自然不覺得自己有何需要拒絕的理由。
然而，她未曾預料，也頭一次知曉。
沈度對她的影響竟是不知何時已有了無法忽視和避免的威力。
想念。
這個詞於薑雲姝而言有些陌生。
或許是她一直都和生命中重要的人待在一起，她以往未曾特別思念過誰。
或許是之前的沈度也總寸步不離地跟著她，隻要她勾勾手指，他就會立刻湊上來。
又或許是，她自己不知道，原來沈度也成為了她心中重要的人之一。
總之，思念蔓起時，她有些猝不及防，也無從應對。
這種感覺很奇妙，好似生平頭一次。
薑雲姝也有煩悶氣惱時。
好比她生辰當日，因著沒有收到沈度的隻言片語，氣得飯都吃不下。
後來還是清秋相勸道：“小姐，三日前沈度的上一封信才送來，生辰日的信件應是還在路上，或許過幾日就送到了。”
這道理薑雲姝當然明白。送信的時間無法完全準確，沈度即使算著日子寄出信件，也不定能在她生辰當日送達。
但她還是鬨了點小脾氣，不由輕哼一聲：“就隻有信，沒有禮物嗎？”
這些小脾氣來得莫名其妙，但去得也快。
就好比此時，看著這個與他極為相似的木雕娃娃，她此前的煩悶就一掃而空了。
腦海裏回想著他此番寄回的信，好似也聽他絮絮叨叨說完了近來他發生的事一般。
這同樣也是一種不同以往的新奇體驗。
薑雲姝有些享受不斷從沈度身上體驗到的不同感覺。
刺激的，隱秘的，悸動的。
好的，壞的。
難忘的，深刻的。
薑雲姝唇角含笑地走到書案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