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留白的這張臉也實在太容易讓人記住了。</p>
他那兩個大綠眼珠子,和寶石一樣。</p>
唐人,哪怕是駐守陽關多年的邊軍,很多也未必分得清胡人裡麵到底哪個是波斯人,哪個是粟特人,哪個是柔然來的,或者哪個又是吐蕃來的。</p>
但管你哪地方來的。</p>
反正長得和長安人明顯不一樣的,都他娘的叫胡人。</p>
眼瞳顏色長這樣,那肯定是胡人血統。</p>
關鍵標準的胡人也就算了,這顧十五還生著一張標準的長安麵孔。</p>
這反差感讓誰見了都估計很難忘。</p>
厲溪治就一眼記住了這少年的長相。</p>
看到出現在視線裡的顧留白,他的頭迅速的疼了起來。</p>
他和身邊那些同僚都覺得這少年隻要出現,就一定沒好事情。</p>
原本裴雲蕖一個月難得有幾天看他們不順眼,但自從顧留白出現之後,裴雲蕖就好像看他們沒順眼過。</p>
裴雲蕖原本臉上寫滿了生人勿近。</p>
但顧留白一出現,她便對厲溪治等人使了個眼色,示意讓他們乾脆麻溜的讓這個混賬東西過來。</p>
"原本今天一早就想來請教一個問題,就是被那人攔住了。"</p>
順著顧留白的目光,看到了在陰十娘身前帶路的那名中年官員,裴雲蕖頓時有些無語,"混賬東西,你利用我也好歹上點檔次,這種人難道還要我幫你教訓"</p>
顧留白微微一笑,道："主要他拿你威脅我們。"</p>
裴雲蕖一怔,"他拿我威脅你們"</p>
"是。"顧留白道："他對著陰十娘說,若是陰十娘不按他的意思好好上台比劍,那黑沙瓦所有和我們有乾係的人全部被想活著出去,尤其是幫過我們的。"</p>
"口氣倒是不小。"</p>
裴雲蕖遠遠看了那中年官員一眼,"厲溪治,查查這人是誰。"</p>
"……!"厲溪治十分無語。這明明知道顧留白是故意挑唆,剛剛都說了不高興幫他教訓人,怎麼轉頭就讓自己做這種事情了</p>
這種小人物弄死了算了,查什麼呀。</p>
不用想也就是謝氏養的一條狗。</p>
"你方才說一早就想來請教我一個問題,什麼問題"裴雲蕖領著顧留白上了旁邊一個成衣鋪子的曬台。</p>
這個位置極佳,幾乎正對著那高台,曬台又在鋪子後側,有屋頂遮掩,街道上的行人也看不見曬台上的人。</p>
"像你這謝晚這種人物,隻是造就一名大劍師,似乎不值得親自鎮守在這邊。"顧留白道："我就是打探到他一直在鷺草驛不走,他圖的是什麼"</p>
"軍功換取爵位。"裴雲蕖覺得顧留白的出身還是帶來了很大的局限性,她淡淡的說道:"若我是男兒身,那這次到關外來,想必也要帶些軍功回去。"</p>
顧留白微微蹙眉,道："冰天雪地,邊軍也不會出去打仗。"</p>
"小打小鬨的軍功對於謝氏而言,意義還不如多一個大劍師的名頭。同樣,如果謝氏出一個詩仙,那也能讓謝氏在長安的名頭更為響亮。"裴雲蕖譏諷道："他留在此處,應該就是想將那股突厥的流亡勢力一網打儘。不過眼下看來,他這個謀劃卻是要落空了。"</p>
顧留白道："為何落空"</p>
裴雲蕖冷笑道："你考我來了麼謝晚以黑眼疾為必勝法寶,既然昨夜陰十娘能夠輕易獲勝,那便說明她根本沒有染上黑眼疾,這黑眼疾既然早已被你識破,你當然不會讓那些突厥人都染上黑眼疾,不會白送謝晚一份大禮。"</p>
顧留白輕聲道："會不會還有更大的圖謀"</p>
"更大的圖謀,你當他是誰"裴雲蕖重重的哼了一聲,"比剿滅這批突厥人還大的功勞,要麼直接讓大食俯首稱臣,要麼擊潰回鶻,令其退避一千裡大食路遠,就算全部染了黑眼疾,也奈何不了他們,至於回鶻,北邊和這邊的大唐邊軍傾巢而出,也未必能一戰勝之,不送個倒黴人家的女子過去和親就很好了。"</p>
顧留白點了點頭。</p>
裴雲蕖想的也和他想的一樣。</p>
但小心一些總是好事。</p>
裴雲蕖看著他一副小心翼翼的樣子,卻忍不住鄙視道,"若是真的有比剿滅那三千突厥人還大的功勞,那過不了多久,恐怕他都能做個都護了。"</p>
說完這句,她便懶得再看顧留白,因為此時陰十娘和馮束青已經登上了高台。</p>
陰十娘的那種宗師氣度,在任何時候都給人強大的壓迫感。</p>
經過昨夜那一戰,陰十娘的身影在她眼睛裡已經無比高大,而此時站在高台上,陰十娘那道白色身影,就像是遮住了整個天空。</p>
整個黑沙瓦都似乎安靜了下來,唯有那些馬場裡的戰馬在發出不安的嘶吼。</p>
"哪來的樂曲聲"</p>
但冷冽的風中,突然響起了悅耳的聲音,就像是有人在奏樂。</p>
"是劍鳴！"</p>
但很快,所有人都聽清楚了聲音的來源。</p>
發出那種悅耳的震鳴聲的並非是什麼樂器,而是馮束青手中用布包裹著的長劍！</p>
"略微有些浮誇！"</p>
裴雲蕖眼睛一亮,她知道這兩人的演戲已經開始了。</p>
看著密密麻麻的圍觀者那震驚歡呼的反應,她眼睛的餘光再掃到顧留白的時候,就又覺得順眼很多。</p>
若非昨夜親眼見證了大劍師的真正戰鬥是什麼樣的,今日她恐怕也是和這群人一樣蒙在鼓裡,恐怕也隻覺得稀奇、強大、玄奧,而不會覺得浮誇。</p>
唰！</p>
破空聲驟然響起。</p>
沒有任何的開場白,一道璀璨至極的劍光在陰十娘的手中綻放。</p>
陰十娘的虛劍！</p>
這柄劍是陰十娘平時擾亂對手感知,同時遮掩自己真正技巧和境界的劍。</p>
但除了顧留白等人之外,這城中其餘人當然不知道。</p>
這道劍光在他們的眼中,宛如打鐵花時火花四濺,劍意潑灑,駭人至極。</p>
咚！</p>
高台猛烈震動。</p>
馮束青的腳尖一點,高台上便如有鼓聲響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