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見(1 / 1)

相同舟 Minttt 995 字 3小時前






正是暮春之際,京城中常常一片陰雨綿綿。晏江寧不願引起注目,故沒有坐馬車出行。她低低地撐著一把小傘,綿綿的雨匯成一匹細紗飄向她,卻不是為她加一件披帛,而是輕輕打濕了她的外衫。鑄造局裏來來往往的占滿了人。看他們的穿著打扮,應都是建造望蒼的工人。晏江寧收了傘,慢慢往中庭走。“鑄造局重地,閒人不得入內。”侍衛攔住了她。幸好早有準備,晏江寧拿出晏海的腰牌。那人也就沒有再阻攔。雖知望蒼規模極大,但見到初具雛形的望蒼底座,晏江寧還是倒吸了一口涼氣。看這架勢,望蒼的大小都能與有些富庶商賈的寢院相比擬。昨夜,晏江寧並未看出設計圖有哪些不妥,便打算親自盯著,看著是不是建造時工人動了手腳。既然望蒼當年沉船,是因為底部破裂,那自然在這段剛開始造底座的時間裏,要花費最多的精力去盯。是以,晏江寧拿著圖紙,一寸一寸地挪著,觀察實物與設計圖是否有不同之處。“嗯。”不知撞到了什麽,晏江寧發出一聲悶哼。抬頭看去,是一個男子。隻見他一身玄色圓領長袍,領口處輔以金色細線所繡的花紋,腰帶上是祥雲暗紋,隨著光影變化而折射出不同的顏色,低調又矜貴。再看到他與裴相七八分相似的臉。晏江寧連忙低下頭行禮:“見過清河王殿下。”裴青翰其實並沒看清撞到自己的是誰。聞聲低頭一看,是個身著碧色襦裙的姑娘,用玉簪挽了個發髻。鑄造局中庭可不是什麽人都能進的,更何況還是個女子。隻一眼裴青翰也猜到了她的身份。“晏尚書自個兒不來,卻讓女兒來,這是何意?”裴青翰輕挑眉,故意輕聲問道。“家父有要事亟待解決,故遣我先來。”晏江寧麵不改色地回道。撒謊。晏海昨日剛傳信告知他今日不得空,勞煩他先監察一日。裴青翰笑了笑,語焉不詳道:“姑娘可看出什麽不妥?”“沒有。”晏江寧還是低著頭回答。風夾帶著細雨從半掩的窗外襲來,冷得她不由得打了個寒顫。裴青翰低頭仔細看了看:晏江寧身上的碧色比尋常的要深些,應是被風雨打濕了。“既沒有不妥,冷風冷雨的,姑娘不妨先離開這。”他頓了頓,又開口道,“姑娘若不介意,可否讓在下送姑娘回府?”晏江寧本想婉拒,然而又是一陣風,順著濕的外衫滲進體內,帶來更刺骨的寒意。繼續呆在這裏怕是明天便要起不來床了,晏江寧想,況且今日一看,望蒼並沒有什麽問題。於是應聲道謝。裴青翰是乘馬車來的。晏江寧與他分坐兩側。裴青翰遞給她一個暖爐,晏江寧沒有扭捏,道了聲謝便接下揣在了懷裏。暖爐傳出來隱隱的熱氣總算是抵了些寒意。不知這清河王為何要將她支走。晏江寧悄悄瞟著對麵。裴青翰手拿一卷書,心思卻沒在書上,餘光打量著對麵的姑娘。心中盤算著:這麽大的雨,她冒雨也要前去盯著,看來也是怕有人暗中做些什麽手腳,如此想來,晏尚書應該不是章相的人。既然不是,如今晏尚書與他又都把身家性命綁在望蒼船上,不如拉過來為他與安王所用。二人各懷心思,無人說話,馬車裏充斥著詭異的安靜。“殿下,晏小姐,到了。”景雲的聲音打破尷尬的局麵。晏江寧瞟了瞟裴青翰,不見他有任何舉動,斟酌著開口:“多謝殿下相送,小女就先······”話還沒說完,裴青翰忽然起身,從馬車籠龕中取出一件披風披在了晏江寧身上,又攏了攏。晏江寧顯然是被他的舉動驚訝道了,呆愣愣地盯著,既沒說話也沒動作。裴青翰隻當沒感覺到麵前的小姑娘已然僵成一座泥塑,一邊將披風前懸著的係帶係好,一邊悠悠開口:“姑娘不必謝我,或許你我殊途同歸。”裴青翰的視線從係好的係帶前慢慢地上移,直至劃過晏江寧的眼睛。二人視線相觸之際,裴青翰鬆開了纏著係帶的指尖,正色道:“姑娘若是想找我,明日永安樓澗竹間,我在。”說完,裴青翰又探頭朝景雲吩咐道:“幫晏小姐將傘撐好了,莫要讓佳人受寒。”一邊做了個“請”的手勢,示意晏江寧下車。裴青翰一套動作行雲流水,受了寒的晏江寧還未捋清什麽意思,就已經迷迷糊糊地泡在熱水裏了。直至換上了寢衣,晏江寧才堪堪反應過來裴青翰話裏的“殊途同歸”是什麽意思。這麽看來,裴青翰也希望望蒼的建造能順利完成。她捧著寒蟬呈過來的驅寒茶,低頭啜了一口。那這樣看來,至少裴青翰不會有什麽破壞工程的小動作。可是他為什麽對自己說這些呢。還沒理清的思緒,又被晏江寧一個噴嚏打斷。寒蟬聽見了,著急忙慌地催著她上床躺著,叮囑她莫要再受寒風。燈火搖曳,寒蟬又給房內添了些炭火,寢室內暖融融的。裴青翰沒有回裴府。自他回京,得陛下任命同時又給他指了一處宅子,方便他日常辦公休息。這些天裴青翰都歇在這處。“殿下覺得晏小姐是可以所用之人?”景雲在書房內為他研墨。裴青翰沾了沾墨,寫下一個蕩氣回腸的“同”字。他捋著袖子一邊看著,一邊回答:“到底可用不可用還得看日後。”“那晏姑娘明日會來嗎?”景雲又問。“我今日把話說得這麽明白,若是不蠢,自然會來。”裴青翰還是沒抬頭,繼續練著字,“若是蠢材,今日隻當是對牛彈琴。”“晏小姐看著不蠢。”景雲看著自家殿下鎮定的樣子笑道。裴青翰放下筆,嘴角微彎,用隻他們二人可聞的聲量道:“希望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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