寢室內。
空氣寂靜,隻能聽見新垣悠入睡時清淺的呼吸聲,以及夏油傑收拾桌麵時,細微的摩擦響動。
房間沒有開燈,漆黑一片,唯有擺在桌麵上的滑蓋手機,散發著淡淡的微光。
黑發少年擦拭著沾染上血液的遊戲外殼,手邊的電話屏幕正亮著,頁麵停留在他與摯友的聊天框。
時間緩緩流淌,幾分鍾後,手機自動熄屏,光芒開始變得暗淡。
夏油傑沒有看電話的方向,隻是探出指尖,輕輕點了一下手機鍵盤,屏幕再次亮起,他仿佛隻是借著微光收拾東西,看起來並不是很在意聊天內容。
他的麵上平和寧靜,宛若一尊普世的佛陀,無人知曉他內裏波濤洶湧,早已掀起驚天駭浪。
守護普通人,是他和悠幼年時立下的目標。
那時候的他們,天真、純粹、熱血……將自己當做熱血漫中的主角,認為可以通過努力,走向“真善美”結局。
後來,他們逐漸長大。
2004年7月之前,悠一直是熱血漫中的主角模樣,她元氣滿滿,堅定地走在守護普通人的道路上。
而他,在那個時候,就已經意識到人類的醜惡,隻不過,他選擇接受,並且向悠隱藏這個真相。
這是個弱者生存的世界。
作為強者,他包容非術師的愚昧與醜陋,祓除自普通人負麵情緒中誕生的咒靈,守衛罪魁禍首的生命。
在知曉這些人卑鄙的前提下,堅定地站在守護這一方,是痛苦的。
說得直白些,這是個勸說自己心甘情願當冤種的過程。
當時的黑發少年,已經從這個過程中掙紮出來,並且作出選擇,普通人對他的不理解、唾棄、傷害……他通通不在意。
但他不想新垣悠經曆這種事。
念咒專之前,在他的心裏:
【新垣悠>普通人>自己】
念咒專之後,變成了:
【新垣悠>咒術師同伴>普通人>自己】
夏油傑總是把自己排在所有人之後的。
現如今,他知道雙馬尾少女經受了非術師給予的黑暗,恰逢看好後輩在任務中瀕死,餘生不能站立。
以黑發少年的個性,無法控製自己不去深想。
他拿著濕潤的手帕,以一種極其緩慢的速度,輕輕擦拭著遊戲外殼上的血漬。
夏油傑不斷在心中問尋著自己,少數的強者,在為多數的弱者拚命,最終得到的……是什麽?
是肆無忌憚的傷害和背叛嗎?還是用看怪物的目光注視著,排斥著……
他是在知曉人性之惡的前提下,做出“弱者生存”的選擇,可若是……承受這些惡念的人,是悠和他的同伴呢?
如果他所堅持理念的終點,是幼馴染飽受折磨的經曆和同伴們堆積如山的屍體,那他還要堅持下去嗎?
那些深埋在心底的畫麵,被黑發少年重新翻出。
盤星教教徒吵鬨的模樣,療養院畜生嬉笑的嘴臉……無一不在衝擊著夏油傑那根緊繃的神經。
那些家夥……不應該被稱之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