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1 / 2)

真真假假 塞納左岸 2670 字 4小時前






第29章

一個月後,天闕閣,主席辦公室,天光剛剛亮。

一日之計在於晨,沈佳城五點半起來辦公,總會把一早的黃金時間留給第九區。辦公室開門之後的第一份公文也總是來自這個焦點地區。燙紅的標題,簡潔的文字,每日清晨六點半準時出現在他書桌一角。自從關鍵性戰役取得勝利後,第九區戰局呈一片藍色。這一個月內,聯盟空軍的猛烈轟炸攻勢收效頗豐。

實木書桌的桌角底部,有一小塊深色的痕跡。沈佳城低頭,用指腹用力劃過。

他六歲時,沈燕輝帶他參加當時聯盟老主席的生日晚宴。當時顧廷之身體抱恙,沈燕輝便帶上西裝革履裝成大人模樣的沈佳城參加。剛被任命為財務部長的沈燕輝正和時任主席在門外舉杯攀談,沈佳城的額頭不小心撞在了桌角上,血立刻順著額角流下來。

為不打擾大人們之間的談話,沈佳城咬住了嘴唇,硬是沒發出半點聲音。隨後,沈燕輝被其他人叫走,還是當時他稱作叔叔的老主席想起了有他這麽個小孩正無人看管,叫著他的小名四處尋找。等沈燕輝走進辦公室時,血跡已經染紅了桌角和沈佳城身上定製的迷你西裝。

他回憶起,那天回家顧廷之看到他受傷的臉,和沈燕輝大吵一架,怨對方把自己的孩子當政治表演的工具。可沈佳城並未感覺到無法融入,而恰恰相反。他正趁著大人不注意,手腳並用,爬上了主席的那張皮革椅,站在椅子上俯視開闊氣派的主席辦公室。

那時的聯盟正深陷南境的拉鋸戰之中。轉眼間近三十年過去,坐在這張桌前的兩任主席已經不在人世,可唯一不變的主題是戰亂。他在“閃電選舉”期間為數不多的幾次演講中,都強調了同一個主題——他會繼承父親的遺誌,結束這場漫長的消耗戰。如今,是時候把承諾付諸實踐。

兩天前,中央警署特別行動小組和主管聯盟國土安全的安全局聯手,完成了對境內“白色和平”組織的完整調查。經沈佳城親手批複後,陳頌江被秘密帶走,關押在保密地點,完成後麵的取證和審訊工作。

國內形勢且緊張,國外更不太平。情報局昨天晚上給他傳來消息,緊急程度之高,淩晨三點把沈佳城從雅苑的臥室叫了起來。自從那天晚上以後,沈佳城就不曾體會過一夜安睡。他的夜晚被安眠藥切割成三個小時的整塊。若飲酒過量,他按醫生囑咐,沒法再吃藥,就隻能躺在床上等夜幕垂落。

電話隻響一下就被沈佳城接起。經過最近幾日對第九區線報的層層分析,情報局中央機密小組的研究員稱,他們有一定理由相信他們已摸清楚叛軍首領,代號‘陀螺’的頭號人物逃亡後的暫居地點。此人就是二·一二首都地鐵特大爆炸案的幕後主使。情報局對他展開了幾年的深入調查,終於在最近兩周,獲得重要線索,並經過衛星圖像的佐證。正式情報報告還在定稿之中,定稿後便會傳真發至主席辦公室,等主席、內閣和最高軍事指揮官的批示。

沈佳城連夜研讀報告草稿,早上在車上的時候還在看最後幾頁。等到天闕閣的主席辦公室,他分秒必爭,立刻拿起聽筒。如此一番行動已成慣性,外麵的秘書會意,一個電話撥到第九區。

接他電話的人雷打不動,總是第九區統戰部的最高長官,空軍的五星級上將張少陽。

張少陽今年已經七十二歲,關於他要退伍複員、榮歸故裏的傳言每年都有,到今天仍未成現實。沈燕輝在任期間,三軍上將裏麵,嚴騁是和沈家關係最密切的,而張少陽給他出過不少難題。可如今大戰當頭,張少陽也十分尊重沈佳城的職位。

張少陽是鐵麵將軍,來來去去總是板著一張臉,說話聲音好似機器人一般,毫無波瀾起伏。秘書轉接過去以後,他接起電話,也總會說同一句話。

——“我們都在,您請講。”

這一日,張少陽彙了報最後階段圍剿行動的大致推進情況。他從兵力部署和軍備資源兩方麵作了報告。

沈佳城罕見地打斷了他:“張將軍,淩晨情報局的消息您清楚嗎?”

張少陽也十分罕見地卡頓片刻,隨後重複了他的話:“情報局的消息……”

句子斷在一半,像是會議靜音鍵被按下。沈佳城可以想象,每次和他通話的都是張少陽,但對麵應該是聚集了更多軍官。

片刻後,沈佳城聽到了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聲音說:“我們知道。原定明天下午和情報局開會,了解具體情況。據我所知,他們大概需要一天的時間準備報告。”

秦臻的聲音比張少陽年輕很多。他今天嗓子有點啞,又是繃得極緊的狀態,沈佳城差一點沒認出來。

沈佳城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用鋼筆點了點公文那一張薄薄的紙。

片刻後,他說:“我們需要加快行動速度。情報不需要百分百準確,也不可能百分百準確,我們隻需要一些宏觀上的信號來製定初步作戰方案。報告我看過,一個早上就可以看完。我想明天討論具體方案,而不是討論信息來源本身。情報局那邊我來溝通,他們的所有其他項目都可以暫緩。張將軍,您的意思。”

張少陽答應了一句:“是。”

針對叛軍統領關鍵人物進行重點打擊,這任務頭頂上自然是寫著聯盟特種部隊的名字。沈佳城想到了這一層,也想到了他應該會在那間做出重大決策的屋子裏。可這是一個月以來第一次聽到他的聲音,沈佳城以為自己接受得十分良好,過渡得自然,就差日程本上的下一事項——約家庭律師起草離婚協議。

明明信也看了,也收下了,戒指一直放在雅苑主臥另一邊的床頭櫃,沈佳城幾次囑咐過不要打掃,已經成習慣。

像是要佐證這個想法一般,沈佳城又叫:“秦臻。”

那邊答得也乾脆:“可以。”

雅苑的房產在自己名下,財產完全獨立,沒有共同投資,沒有孩子,三年間的禮物都是互相贈與。曾經高分通過首都地區法考的沈佳城當然清楚,沈家的家庭律師在這件事上完全是大材小用。他倆的離婚程序根本不複雜,離婚文件套用模版就行。可難算的永遠不是紙麵上的帳。

電話那邊,秦臻的語氣很利落,聲音也低沉,從不拖泥帶水。他在對自己下達的會議安排做出回複,可這語氣同樣適用任何其他的場合。

——等簽署和平條例之後再去家庭法院公證離婚,可以嗎。

——把之前的一切忘了,重新來過,可以嗎。

雅苑一別之後,他們彼此都十分默契地不再聯係。大概是過去那幾周的矛盾爭執儘顯,他們把能翻的舊賬都翻過一遍,這下分開了,反倒是給足了對方距離。舊十巷推文 vb;安南瓜瓜

就星海台那篇三一行動啟動生化武器的尖銳報道,軍部發言人回應得十分妥當,暫時堵住了一部分媒體的追問。沈佳城的成功繼任也轉移了媒體的風向。他這邊隻主動聯係了秦臻兩次,一次是讓秦臻那邊報備一下他們準備的後續回複稿件,和自己這邊統一口徑。另一次,則是在軍部回應之後,確保秦臻那邊知道首都對此事的反應。

兩次溝通,都是由李承希全權代勞。據李承希說,秦臻那邊一切正常。隻是,兩次都是清晨回電,聽起來好像一宿沒睡。第九區很忙,據說天天出任務,僅僅是交代兩次工作,李承希判斷不出他的狀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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