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郅到寧家時，天色不早了，進門見傅真和程持禮已經吃過飯在等他，知道這一下晌該說的已經說了，省了他許多話，當下便也把梁郴所交代的事情說了一遍。</p>

傅真沉吟了一下：“自然是該見麵的，不過先等我的消息吧。”</p>

梁郅聽說程持禮要給她當教頭，不甘落後：“要不我從梁家調一批護衛過來吧？”</p>

程持禮睨他：“二哥也太莽撞了，梁家的護衛怎麼能出現在寧家？”</p>

梁郅倒沒料被這憨子教訓了一頓……</p>

不過既然程持禮每日會過來“教”武功，那暫且倒無需擔心。</p>

這邊廂合計了幾句，為免引人注意，程持禮先撤，梁郅正好還有幾句話想說，便稍後再走。</p>

天色已經大黑，還是交四月的當口，天上無月，獨有幾顆星子在閃爍。寧家所在的整個玉璣坊都被夜色所籠罩。</p>

護衛先打前站，探聽外麵動靜，程持禮再後出來，府門外翻身上馬，回頭借著門下燈籠再看看這平平無奇的宅子，此時心情卻有著說不出的暢快了！</p>

他老大不但回來了，而且從明日起，他還要天天來這個宅子裡給她當“教頭”！</p>

多開心的事啊！</p>

打馬上了街頭，沒走幾步，卻看到前方路中央正杵著一人一馬，馬高大，人也高大，一身錦衣繡服，玉帶金簪，下凡的天神也似。</p>

程持禮愣住，然後失聲：“五哥你在這乾嘛呢？”</p>

裴瞻手持馬韁，動也不動，睨著他：“等你。”</p>

程持禮心下沒來由的打鼓，他強自鎮定：“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啊？哦，日間寧夫人落了點東西在我府上，是母親，母親打發我送過來。”</p>

裴瞻眉眼不動：“送好了嗎？”</p>

“送好了。”</p>

“那我請你喝杯酒。”</p>

“……啥？”</p>

程持禮嚇了一跳，“為啥呀？”</p>

裴瞻雖然也喝酒，但很少聚酒，更是沒有無緣無故的喊人喝過酒。</p>

此時為什麼會像是來者不善？</p>

“喝酒就是喝酒，哪有那麼多為什麼？”</p>

程持禮站在這四月溫暖的晚風裡，突然覺得有點冷。</p>

但他還沒有下一步動作，裴瞻就已經調轉了馬頭，朝著街頭走去。</p>

“走。”</p>

程持禮隻能跟上，畢竟沒有人惹得起這個殺神。</p>

隻不過他一路上動用了這輩子最快的腦速，也沒能思考出來最近自己到底犯了什麼錯。</p>

很快走到了燕子坊，坊門口的豆腐腦鋪，平日好像生意都不錯，今日不知道為什麼沒有人在，店家兩口子守著一爐火，正在烤紅薯。</p>

裴瞻挑了張桌子坐下，右手一揮，店家娘子上了兩壺酒和一盤烤好的紅薯，就與她丈夫退到了屋裡頭。</p>

這是特意騰出地來要說話的情形了。</p>

畢竟越空曠的地方，說話越安全。</p>

紅薯的香氣撲入鼻腔，程持禮渾身上下不自在：“這鋪子可有趣……他竟然不賣豆腐，改賣酒了……”</p>

說完一覷對麵，隻見裴瞻低頭給彼此斟酒，然後拿起一顆紅薯來，垂著眼慢慢的剝皮。</p>

他便又道：“五哥……裴將軍……大帥！您找我到底，有什麼吩咐啊？”</p>

裴瞻手眼都沒停：“你剛剛去寧家，是見誰？”</p>

程持禮心頭猛跳，裴瞻在軍中說一不二，積威甚重，沒有人敢在他這句話下不老實。</p>

沒想到下晌他才在傅真麵前咬牙發誓表過決心，如此之快他就要遭受嚴峻考驗。</p>

他深吸氣，咬牙道：“見寧夫人！”</p>

就算拚著被他打死的風險，也堅決不說！</p>

“啪”的一聲。</p>

剝了一半的紅薯掉在盤子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