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連冗看向抿緊唇的徐胤：“的確不合情理。此時我們做得隱蔽，除了今夜這一趟外，沒有留下過任何與這兩條船牽涉到的痕跡，裴瞻與何將軍之間沒有彆的瓜葛，他為什麼會分出如此大的精力將這兩條船上？”</p>
徐胤麵對江水，凝默未語。良久後他才一字一頓地吩咐：“落水處找不到，那就沿著河岸找。再把排查的範圍擴大些，水下若沒有，那便一定是被人劫走了！而若是被劫走，那就一定是裴瞻乾的！”</p>
連冗彎腰稱是，即刻下階傳話。</p>
徐胤轉身朝堤上走。</p>
何群英跟隨他進了馬車，追問：“這丟失的人，到底是何身份？你若再遮遮掩掩，可就是把我何某人當傻子耍了！”</p>
話說完，何群英的臉也沉了下來。</p>
徐胤望著他：“他後頸處有個刺青，你先前看到了嗎？”</p>
何群英凝眉：“那是什麼刺青？”</p>
徐胤自懷裡掏出一張紙來，展開後鋪在他麵前：“是這個。你們衛國大將軍府，也是有份參與征戰大月的，這個你應該認得？”</p>
何群英望著紙上的圖案，神色忽變：“大月？！”</p>
他倏地挺直了脊背：“你藏在船上的人，是大月人？”</p>
“沒錯。”徐胤目光沉鬱，“他是大月人。而且，還是大月皇室中人。”</p>
何群英神色劇變，如果不是身處馬車之中，此時此刻他已然要驚跳起來！</p>
“你身為大周重臣，何以會私下與大月皇室接觸？而且大月皇室不是全都在裴瞻殺入宮城之時自戕的自戕，斬殺的斬殺了麼？怎麼還會有他們的人在？”</p>
“對此我也很驚訝。”徐胤把紙折起來又放回懷裡，“當我接到潭州祖籍來信的時候，就意識到隻能把他弄到京城來當麵審問才能找到答案。”</p>
“可他為何又會去潭州？”何群英望著他，“為何他會去你的祖籍？”</p>
徐胤望著前方，抿唇輕啜了口，緩聲道：“這個，我當然也同樣不清楚。”</p>
“老爺！”</p>
馬車之外傳來了徐家護衛的聲音。徐胤如同被突然擊打了的炭火爐，沉暗雙眸裡迸出一簇花火，轉瞬消失在黑暗中。他回應道：“什麼事？！”</p>
“弟兄們沿著河道搜尋了一裡遠，均不見箱子蹤跡！卻在離落水處不遠發現了很大一片水漬，以及被打開了又藏在樹後的木箱！”</p>
一聽此言，徐胤與何群英同時站起來，相繼下車，跟隨護衛朝木箱發現地趕去！</p>
樹下已經圍了不少護衛，徐胤上前一看，果然正是打上了寧家商號的一隻木箱，而此時卻人去箱空！</p>
徐胤麵肌抽動，兩眼炯炯地望著京城方向：“除了裴瞻，還有誰有本事把這件事辦得如此利落？！”</p>
何群英彎腰看了看木箱破損的情況，又看了看地上水漬的範圍，卻不像徐胤這般緊張，他隻道了聲晦氣，而後道：“不過此人既然隻是來曆不明的外族人，就算落在裴瞻手上，也不過是替他乾了場活，最多就是讓他去邀功了，於我們來說倒談不上特彆大的損失。”</p>
跟寧家借這兩條船，一是他自己的確挪用何家公中家產乾了點私活，二是徐胤要避免途中節外生枝而暗中押送這個人進京，如今目的之一已經達到，目的之二出了點岔子，固然可惜，但也不要命。</p>
何群英作為大周武將，打心底裡也不願意與戰敗的外幫人有牽扯。</p>
但徐胤聽完他這話，神情卻更加意味不明了，他默不作聲地站起來，離開了樹下。</p>
“來人，去打聽裴瞻今夜行蹤！”</p>
……</p>
杜明謙端著茶，望著燈火那頭的裴瞻，恍惚神思早就不在軀殼裡了。</p>
“你是說，榮王父子費儘力氣，或者是忍氣吐聲任憑徐胤無法無天，是因為要死死地隱藏起那樁我都是第一次聽說的血案？以及他死死地藏著自己的殺人罪證不讓人知道？”</p>
裴瞻把一口氣喝完的茶放下來，點頭道：“沒錯。”</p>
省去了梁寧變成傅真的這一段，餘下這一路不斷發生的風波他全都和盤托出了。</p>
從著手調查白玉胡同血案以來，哪怕是刻意隱瞞，也已經有不少端倪露在了麵上。</p>
不說彆的，光是裴家這兩口子與榮王府及永平磕碰不斷，這事兒就透著不尋常。</p>
杜程兩家與何家不同，除去何家外，五大將軍府裡剩下四家依舊關係緊密，肝膽相照，血案真相雖然還有最關鍵的一步未曾確認，可是榮王父子殺人的背後隱藏的巨大秘密是已板上釘釘，他們連自己的妻子、自己的母親因此而被徐胤殺死都不敢往外一吭聲，裴瞻他們已經再沒有理由不拉上大家一起關注。</p>
程家雖然隻有程持禮一人知道，卻程持禮從旁看護著，也夠了。</p>
杜家卻還蒙在鼓裡，裴瞻至少不能讓杜家如同何家一樣讓徐胤鑽了空子。</p>
“難怪了，”杜明謙喃喃感歎，“難怪你們幾個時常神神秘秘的，原來是因為這個！”</p>
感慨完他又抬起頭來：“那寧夫人作為唯一的目擊證人，這就是五弟妹會成為你妻子的原因？”</p>
裴瞻就知道繞不開這兒，這幾家子弟有出息的腦子都沒有白長的。但眼下不是細說這些的時候，他道：“這就說來話長了。不過也差不多就是這般。”</p>
“將軍！”</p>
話說到這裡，郭頌恰好就進來了：“那人醒了！”</p>
裴瞻瞳孔一縮，方才還緩和著的神色頓時陰冷下來：“極好！”</p>
他站起來，看向杜明謙：“剛才不是還問我帶回來的是什麼人嗎？跟我走吧，應該會讓你吃上一驚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