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真喉頭輕咽。</P>
“天色不早，回房吧。”不等她有所回應，裴瞻就把目光投向了夜色，“我去讓人把被褥搬出來，明日一早，你隻管等著文書就是了。”</P>
說完這些話他就轉身跨過了門檻，將軍的步伐邁得如此乾脆，如同在戰場發號施令，秋風輕拂的庭院裡，很快隻剩下樹葉沙沙的聲音……</P>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又要搬出正房，在裴瞻一聲令下後，郭頌他們搬被褥的動作還是十分迅速。</P>
傅真跨入房門時，他們剛好抱著被子枕頭出門來。</P>
郭頌打發兄弟們先走，停下來說道：“將軍從小就不太會說好聽話，他小小年紀又去了西北曆練，他要是說了什麼惹少夫人您不開心，您可千萬彆往心裡去！</P>
“屬下我跟著將軍多年，少夫人您是唯一一個能讓他牽腸掛肚到茶飯不思的人！”</P>
傅真扯了扯嘴角：“是麼。”</P>
“屬下還能撒謊不成？”</P>
郭頌說著看了一眼外頭，“將軍還在耳房裡等著我，我先過去！”</P>
傅真目送他走了，來到空蕩蕩的榻前，拿起遺落下來的一把扇子看了看，然後又丟回榻上，走進拔步床裡躺了下來。</P>
夜已經很深了，屋裡少了一個人，竟然像少了所有人似的，什麼聲音也聽不到了。</P>
……</P>
裴瞻站在窗前，剛好能看到正房的門庭。</P>
一直到對麵燈火全熄，他才離開窗前，和衣倒在床上。</P>
這樣的夜裡，有誰能夠安眠？</P>
傅真在往常起床的時刻下了床，剛剛好用完早飯，郭頌就頂著一張震驚的臉過來了。</P>
“少夫人！”</P>
“怎麼了？”傅真捧著一杯茶坐在榻上，平靜地抬頭看向他。</P>
郭頌手裡拿著一張紙，平時提著幾十斤重的長槍紋絲不慌的雙手，此刻如同篩糠似的顫抖起來：“少夫人，將軍犯了天大的錯，您打他一頓，或者罰他半年不許回屋，再不濟趕他出去都行，為何要作此絕情之舉？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您何必如此啊！”</P>
傅真接了他手裡的紙看過，果然是白紙黑字明明白白的和離書，她說道：“他沒有犯錯，是我不想過了。大夫說我生不了孩子，我又不想給他納妾，總不能讓他斷了香火吧？”</P>
在昨夜之前，對於這樁婚姻最終該如何處置，她從來沒有動搖過最初的念頭。</P>
不管在此之前裴瞻有多麼像個大男人，在傅真腦海裡的形象，卻還是他小時候為了一串糖葫蘆能哇哇大哭的幼稚的樣子。</P>
你看他為了拐她成親，竟然想出了那樣的法子，這難道不是幼稚的另一個佐證？</P>
所以長久以來，對他的各種撩撥行為，傅真往往都是一笑了之。</P>
但今天——所願所想進行得如此順利的今天，不費絲毫力氣就得償所願的今天，她卻笑不出來。</P>
不但笑不出來，就連手上這張輕飄飄的文書，都好像變成燒紅了的石頭一樣，沉甸甸而又燙手起來！</P>
“您說的是真的？”郭頌又怪叫起來，“可是將軍說，錯的是他，他說他，說他犯下了不可饒恕的錯，他見異思遷看上了彆人，說他對不起您！您怎麼說的跟他說的不一樣啊！”</P>
傅真把頭抬起來，隨後斥道：“彆瞎說，他何時見異思遷？原因分明在我！你不要信他。”</P>
她豈會不知道裴瞻這是在拿他自己的名聲替她開脫？</P>
他想搶著當這個壞人？</P>
這個家夥，真是想得美。</P>
“恐怕已經晚了，”郭頌攤手，“將軍已經去見了老爺太太，這個時候說不定都跟他們坦白了。”</P>
“什麼？”傅真當下站起來，“他這就說了？”</P>
分明鐵了心要和離的人是她，這怎麼他比自己還著急了呢？最起碼也等她把這文書給簽了再去吧？</P>
“是呢！方才打發屬下過來，他自己就往老爺太太那兒去了。”</P>
傅真牙關一咬，抓起那張文書拔腿出了門！</P>
……</P>
正房裡裴昱和裴夫人剛接到裴睦即將歸府的消息，夫妻倆吃完飯正嘮著嗑，裴瞻就來了。</P>
夫妻二人頓時把茶放下，爭分奪秒反省最近可有招惹他的地方，哪知道他一進門就說他要跟傅真散夥！</P>
裴昱雙手一個不穩，茶盅側翻了半盞茶出來：“你說什麼？！”</P>
裴瞻麵不改色心不跳望著他們：“您沒聽錯。和離書我已經讓郭頌拿去給她了，這會兒她應該簽好了。</P>
“接下來府裡要搬送她的嫁妝，多有驚擾，還請您和母親回避著些。</P>
“此外，我的婚事雖是我一手操辦，但就跟當初成親一樣，有些章程馬虎不得，我嶽母那邊，還請您和母親前去走一遭，把話說開——”</P>
“混賬！”裴瞻話沒說完，裴昱就拍著桌子跳了起來，然後指著他道：“你們是拜過天地的，啥事都沒出你敢給我散夥？！”</P>
裴夫人也站了起來：“你這是胡鬨什麼？老娘老早就把醜話給你說在前頭了，咱們家隻信奉一生一世一雙人，敢給我做那半道撂挑子的事，你就給我滾出家門去！”</P>
裴瞻默了一下，緩聲道：“我與她已經達成了共識。她也是這麼想的。你們反對也沒有用。”</P>
“你這個不肖子！”</P>
裴昱二話不說衝了過去：“給你三分顏色你就狂了起來！這兒媳婦智勇雙全，滿天下能有幾個？你打著燈籠都找不著，當初你要死要活的娶進門，如今你說不過就不過了，我豈由得你亂來？</P>
“我先打斷你的腿再說！”</P>
傅真堪堪到了門下，見狀一個箭步上去擋住了他倆：“大將軍住手！”</P>
裴昱頭一低，回頭看了眼夫人後又看向她：“你叫我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