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真點頭：“我想請問娘娘，皇長子殿下麵容生得如何？他的眉眼五官，您可還記得？”</P>
皇後失神了片刻，才說道：“記得。當然記得。你問來作甚？”</P>
“不敢瞞娘娘。家母日前從外祖父的遺物中翻出來一幅畫像，上頭也未曾署名，不知是誰，聯想到皇長子之事，故而想請娘娘辨一辨，不知這畫像有無可能會是皇長子殿下？”</P>
傅真說完從袖子裡拿出來一張小幅的畫像，展開呈到了皇後麵前。</P>
畫像是她自己畫的，當年白玉胡同裡死去的男子，梁寧曾經見過他的麵容。恰恰好這具身體從前又專門研習過丹青之術，把那男子的麵貌畫下來不算難。</P>
從胡同血案真相大白到如今，從最開始所有人認定死者就是皇長子楊奕，到如今疑點連連，甚至又出現了李儀這幾年幾度追蹤到了疑似楊奕的人，那麼向身為生母的皇後求證死者究竟是不是她的兒子楊奕，已經勢在必行。</P>
皇後以極快的速度把畫像拿在了手上，銳利的目光瞬間鎖定了畫像上的臉龐。</P>
看了兩輪之後，她眼中的銳光逐漸消淡，隨後再迅速看了幾眼，她抬起頭來：“這是你母親給你的？”</P>
傅真點頭：“正是從外祖父的遺物之中找到的。”她把身子往前傾了傾：“還請娘娘仔細看過，這畫像上的人可是大殿下？”</P>
皇後把畫像放下來，黯然道：“不是他。”</P>
傅真心下一動：“真不是嗎？”</P>
皇後重新把畫像展開：“奕兒絕不是長畫像上這把模樣。就算當年他失蹤的時候還小，可是十歲的孩子，麵部輪廓都已經出來了。就是再變，也不會把一張瘦長臉變成方臉。</P>
“他的五官像我，但他的臉龐像他父皇。畫像上的人是丹鳳眼，而他是瑞鳳眼。”</P>
聽完這樣一席話，傅真仿若掙脫了枷鎖，渾身都輕鬆了幾分。</P>
正當她要往下問的時候，這時候皇後又說起話來：“這張畫像雖然不是他，但奇怪的是，畫上的人我卻也似從哪裡見過……”</P>
傅真心底下又跳了跳：“您見過？”</P>
皇後目光一寸寸的睃巡著畫像：“單從這張臉來看，的確是有幾分麵熟。”</P>
傅真一顆心跳的快從喉嚨口越出來了，關於畫像上人身份的真相險些就要脫口而出！</P>
皇後覺得臉熟的這個人，正就是死在白玉胡同的人！被廢太子和龍王父子當作皇長子的人！</P>
“娘娘覺得他臉熟，但還是肯定他不是大殿下嗎？”</P>
“當然能肯定。”皇後的回話一點都不含糊，她把畫像放下，此時的表情甚至已完全恢複如常，“令祖的遺物之中，與這幅畫像放在一處的還有什麼？”</P>
“沒有了。”傅真搖頭，“這畫就單獨放在一處地方。”</P>
皇後點點頭，把畫像還了給她：“小妮子又聰明又有膽識，未來有這樣的主母，這裴家將來不用愁了。”</P>
馮夫人笑道：“有皇上和娘娘的聖明，大周的臣民何愁不能安居樂業？”</P>
“還是你們赤膽忠心難得。”</P>
皇後笑言道。</P>
剛剛話畢，門外宮女就走進來稟道：“何公公來了，在外頭候著娘娘。”</P>
皇後斂色：“讓他回頭再來。”</P>
宮女退了出去。</P>
傅真把目光收回來，落回皇後身上，恰恰好看到她交疊在一起的雙手正一下下地蜷起又鬆開，鬆開又蜷起。</P>
她想了下，借著袖子遮擋，扯了扯馮夫人的衣裳。</P>
馮夫人會意，放了茶杯道：“娘娘日理萬機，臣婦不敢多加打擾。”</P>
“也好。”皇後道，“我也要去乾清宮服侍皇上入藥了，改日再尋你們說話罷。——把方才馮夫人喝的茶葉，給她和小裴夫人各取兩罐來。”</P>
茶葉一到，馮夫人便領著傅真謝恩告退。</P>
出了殿門，傅真舉目四顧，而後加快了腳步走出了坤寧宮的宮門！</P>
就在跨門的當口，她與一人迎麵撞上，彼此再相距三步處都停下了步伐。</P>
“真兒！你怎麼走這麼快？”</P>
馮夫人追了上來，不由得以長輩的身份喚出了這樣的稱呼。</P>
話音落下後，她立刻也看到了麵前的人，然後放緩了神情道：“何公公。”</P>
何榮四旬上下，膚色偏白，不算肥胖，卻也絕對不瘦。他讓開路退到旁側，拱手深作揖：“給老夫人請安。”</P>
“你多禮了。”</P>
馮夫人點頭致意，然後牽起了傅真：“走吧。你婆婆可再三交代過我，讓我好好帶著你，不能在宮裡頭亂走，你可慢點兒。”</P>
傅真從何榮的腰間收回目光，朝何夫人點頭：“遵命。”</P>
何榮的腰間掛了一個荷包，荷包的底部有一個小孔，墜出來一截青色的穗子。</P>
這穗子是宮人的標識，不同的顏色代表不同的等級，穗子的另一頭是接在令牌上的。</P>
為了在宮中行走方便，往往他們會把牌子收在荷包之中，而把這穗子垂下來。</P>
也就是說，何榮的荷包裡此時正躺著一塊可以隨手拿出來的令牌！</P>
出了宮門之後，傅真就立刻上了自己的轎子。</P>
馮夫人連忙道：“這著急忙活的是要怎麼著？你不回咱家了？上回還答應了我呢！”</P>
“我回頭再來，我陪您吃晚飯！”傅真撩開轎簾，“眼下還得去辦點事兒，午飯您就彆等我了！”</P>
說完她招呼護衛：“去看看你們將軍在哪裡？然後回去給我換輛馬車出來！”</P>
眼看著轎子已經上了街頭，踮著腳的馮夫人才放下了腳後跟，咕噥道：“這丫頭，還是那麼風風火火的……”</P>
話雖如此，她眼裡卻是滿滿的欣慰。</P>
一頓飯不吃沒有什麼要緊。</P>
要緊的是這的的確確是活生生的梁寧！</P>
她真的回來了！</P>
不但回來了，而且還跟過去那樣精神頭十足，跟一匹小馬駒似的又健康又有活力！</P>
……來日方長，從今以後她們還會在一起吃無數頓飯，見無數次麵。</P>
她們一家人還有無數的時光可以彌補那中斷的六年。</P>
如此，又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