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3章(2 / 2)







多爾沒有回答,而是反問道:“茜容私下裏是怎麽稱呼我的?”

碧海一怔,旋即似是明白了什麽,清冷的容顏上帶著些許笑意,柔聲道:“姑爺。”

“以後你也這麽叫,聽著舒服。”多爾淡淡一笑,旋即望著一直被他握著手中的玉像,一陣出神…

生來皮囊就不是菩薩低眉慈祥可親與那絕非良善的脾『性』恰好符合的多爾豈會平白無故放過這將來恐成大禍的妮子,狠不下心,不忍,倒是真的,但與這事並無乾係。丫頭腦子是有,也挺靈光,但明顯是個未經事故不諳人心的雛兒,有點眼力挨過刀子甚至下至茶樓小廝都能看出來,多爾不忍在這宛如雛鳳頭一遭飛離梧桐對於世事懵懂不知的單純小女孩心靈上蒙上一層人情薄涼的陰霾,雖然有些事丫頭終究會懂,但多爾不會傻到做那拿刀子第一個捅進丫頭心窩的惡人,與他與她,都沒好處。

多爾做事向來不吃半點虧,除非黔驢技窮遇到不吃也得吃的閉門羹,否則即便是敗,也要自持己身落於不敗之地,能有力氣再甩巴掌扇回去。這次也是,放妮子走,無非就是那兩種結局。勝了,則交一朋友,甚至是日後知己,贏得一尊天下無出其二的高手高高手,當然這無出其二僅限於現今十餘萬年來的正史,高手什麽時候都有,隻是多為聰明絕頂之輩,或大隱於市。或藏於深山,不顯山不『露』水,這看似漫長實則彈指即過的十多萬年裏,天曉得有多少人天賦異稟登臨至尊又雲淡風輕不帶走一片雲彩地走出這與無垠寰宇而言縱連塵埃都算不上的囚籠。

最難踏出紅牆外。無外如是。

至於敗了,對多爾也不打緊,小妮子若貪念作祟煢然一身來,也就有了個名正言順的理由,了當殺之。奪功法奪寶物奪氣運,快哉。倘若帶了幾個窮凶極惡的鷹犬來,大不了把整個羽靈山都塞進大衍神鏡裏頭,然後落跑,往絕境死地鑽,到了那裏,多爾占儘地利,關起門來就是一頓棒打惡狗。

這三年來多爾幾乎走遍了皇極大地,弄到的好東西可不少,殺人越貨之利器不多。但有那件器物在,逃跑可謂一流。

但多爾如此,一來是這些人『性』子改變了不少,知殺而不濫殺,二來也是因為仙落那句話,凡事留有一線生機,至今謹記在心,常言道古人誠不欺我,仙落可是比古人還要古人千萬倍不止。這話是實打實的金玉良言,不帶一點水頭。道理聽似淺薄不難懂,可誰人真正懂得,似懂非懂罷了,所以多爾迄今仍是不懂。

這世道上多爾不懂的事多如牛『毛』又勝似繁星。眼下就有許多,就譬如自己是怎麽喜歡上仙落的,又是打何時喜歡的,又為啥喜歡,總之就是倆字,不懂。所以。他之前遲遲不願麵對仙落,就是因為不明白,後來幸得小妮子醍醐灌頂告訴他那些早已想清的直白理論,一直沒吊起的勇氣興許是腦門一發熱就破天荒亦又荒謬的上來了,懷揣著一腔熱血十鼓作氣也不知後事會如何地跑去找仙落告白,多爾覺得自己當時的膽量比直對至高主太上帝君以命相賭的時候都要大,豪氣衝天,可結果仙落不見了蹤影,在心底組織了好一會兒才覺得心滿意足的告白就胎死腹中了,也不知何時才能見到仙落,真他娘的造化弄人。

多爾終於明白那站在村口大青石上似是終日滿腹怨念的張禍害為何一口的穢語,說出來爽快,解氣,如飲烈酒。

也同樣明白貌似是個說書人實則就是在發牢『騷』的張禍害有一次醉酒後叨念的一句話“一分懵懂,九分明白,不如十分糊塗”,多爾沒那機會看見據許老人家說身高足有七尺的張禍害說完這句話時,身板是不是挺得高大魁偉,但惟獨可以肯定,那雙興許因喝醉了而顯得發紅的眼睛裏頭那眼神絕不朦朧,亮得刺人。

多爾從不喜哀傷悲苦諸般『亂』心情懷,甚至鄙夷唾棄,如遭蛇蠍般不願觸及,可他終究不是無心人,隻是難得悲懷,興許自己本非這樣的人,但這世道在『逼』他,也隻能隨波逐流,小心掩著,儘力掩著,久而久之便沒了大半個心肝,剩餘一點得留著,好好留著,留給一些人。

多爾收起了手中也不知看了多久的玉像,也收起了思緒,當下還有許多事情要處理,深吸了一口氣,發現遠處有一道窈窕身影飛掠而來,著翠衫,穿水裙,體態婀娜,一張臉蛋沉魚落雁,不是茜容又是誰?

這位姿『色』比及武帝王朝帝王後宮嬪妃也不遑多讓的美麗女子來得並不遲,至今不過半刻有餘。山上至山下四十餘裏,途中大大小小陣法共計千餘座,仙落耗時近半月才完工,合成一陣,名曰千虹。茜容比不上多爾與惠美神識洞察秋毫之末,也沒有他們那種近乎瞬移的手段,縱然對這山中陣法再熟絡不過,走時依舊如陷『迷』宮,百轉千回,耗去了不少時間。千虹玄陣重在幻、困與殺,論防禦卻遜『色』許多,不在一個層次。

茜容也自然見到了多爾的大手筆,隻是當時不知是何人所為,震驚之餘更多的是擔心,如今見到多爾與自己親如姐妹的碧海安然無恙,高興不已,仿佛在臉上寫著的不安二字儘褪,心想方才那巨大動靜差不離是自己姑爺所為了,小姐可真是慧眼如炬,識得龍遊淺灘,它日騰達,隻是眼神奇異沒見著來曆不明修為奇高且生得極美的妙齡丫頭。

此刻已經飄然落於多爾身畔的茜容雖然奇怪惠美為何不見了蹤跡,但也沒問道多爾,她是個玲瓏人,隻是脾氣衝動了點,仙落曾笑言,她這脾氣這輩子都改不了,茜容也這麽覺著,隻是自家小姐話後又添了一句,讓茜容至今記憶猶新,“得管個人治治你”。

茜容偶爾在想,這人會是誰?但沒想多久,就一撇嘴,道了句天曉得。

而碧海則比茜容這個玲瓏人更加玲瓏,至多爾方才望著玉像眼神朦朧再到清明,便一直在心中默數,共計數到四百二十七,稱了稱,很重,至少她與多爾結識至今,除了剛才,從未見過他失神,這份心意夠了,也足了。

“小姐會笑吧。”碧海這樣想道,心頭溫暖。

仙落三年未曾一笑。

沐雲峰也伴著伊人三年日起日落。

這一天,朝陽明媚,木頭開竅。

作為仙落的貼身侍女茜容無可厚非是個能暖心的人,對自家小姐如是,對他人也如是,稱得上八麵玲瓏,且交心多過於交集,少點了人情冷暖,隻是當初在一眾彩霞侍當中唯數她人緣最好也是人緣最差的。因為一旦觸及到仙落的事,絕不含糊,錙銖必較。曾有一次,仙落穿過的一件衣裳拿去給神渺聖地的仙衣局浣洗,後少了一枚蘭田玉紐扣,茜容便去了仙衣局,之後引起了一場不大不小的風波,當初十多歲的她沒少因以下犯上受儘折磨,至今後背上兩道還未消退也無法消退的猙獰疤痕其中一道便因此而起,至於另一道大抵也差不多,不過是些日常雞『毛』蒜皮的芝麻小事,可在茜容眼裏卻是這天底下頭等大事,對於自己的事,隻要不觸犯原則,什麽都好商量,但唯獨仙落的不行,毫厘半寸都不讓步。

當初,若非還隻是個七歲小女孩的仙落好心救下自己,茜容如今恐怕早已進了豺狼之腹,哪怕不是,下場也比落入狼口更加淒慘。天大地大大不過救命之恩,大不過再造之恩,茜容欠了仙落兩份天大的恩情,她得報,也心甘情願報,甚至覺得這一輩子都報不完,即便仙落從未刻意讓她做什麽事,但越是如此,她覺得欠自家小姐的也越多。

而這羽靈山就是仙落曾經救她的地方,這裏除卻她和仙落以外,神渺聖地中沒人知道。古蘭郡,是茜容的故鄉,也是她的傷心地,更在這裏埋葬著她父母雙親的屍骸,那早已被風吹得難見輪廓的兩座土墳是她和仙落一寸一寸用手從挖再到堆的。當初的仙落遠不如現在有絕世神通,可挖兩個土坑填兩座矮墳於她是再簡單不過的事,但仙落隻是默默陪著茜容,並輕聲安慰她,茜容永遠記得當時仙落那張原本永遠不該沾上任何塵埃變得臟兮兮的精致臉頰,茜容覺得,那是世界上最美好不過也是最感人與溫暖的風景。(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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