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1 / 2)







相豫氣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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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是他現在懷裡還抱著奄奄一息的趙修文,要不是他現在在等軍醫,否則他現在便能抽劍跟薑貞決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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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刻,眾人風風火火把軍醫請過來,把他懷裡的趙修文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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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豫懷裡空蕩蕩,卻沒有拔劍跟薑貞決鬥,顧不得拍自己身上的土,便跟在眾人身後,一疊聲問著軍醫,“軍醫,修文怎麼樣?

”</p>

“嘶,傷得太重了。

”</p>

軍醫看了直搖頭,也不知是薑貞提前安排好的,還是傷勢真的著實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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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眼淚汪汪,“軍醫,傷得重也得治啊。

”</p>

“大哥隻有這麼一個侄子,他要是去了,大哥怎麼向死去的大哥和父親交代啊?

”</p>

“王上不是說與死去的大哥父親斷絕關係嗎?

連族譜都從自己寫,還有什麼大哥跟父親?

”</p>

軍醫手腳麻利給趙修文簡單處理了下傷口,指揮眾人把趙修文抬到自己的營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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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豫撓了撓頭,麵上沒有絲毫尷尬,“這不是情非得已麼?

”</p>

“處境艱難之際說的話,想來大哥與父親一定能諒解的,要是不能諒解,那這樣的兄長與父親不如不要。

”</p>

“......”</p>

不愧是大哥,看問題就是一針見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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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肅然起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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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修文被一行人小心翼翼搬到床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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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衛們此時已燒好水,一盆又一盆熱水送到營帳,被軍醫拿來清洗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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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洗完傷口之後,軍醫取出傷藥與繃帶若乾,以極快也極輕的速度給趙修文止皿上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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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豫有點看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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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修文身邊都是一幫大老粗,哪有那麼多的細膩心思去給趙修文提前燒好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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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彆提現在過來的軍醫是頗為擅長劍傷外傷的,冬日打仗時,傷員要比往常多很多,軍醫們整日忙著給軍士們看病上藥,眾人的運氣哪有那麼好,正好請到的是擅長外傷的軍醫,而不是擅長凍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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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切多半是薑貞提前安排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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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軍士煮好的水,到她捅趙修文的這一劍,再到早早給軍醫打了招呼,隻等眾人來喊,軍醫便提著自己的小小藥箱隨著眾人馬不停蹄趕過來,幾件事情合在一起行雲流水一氣嗬成,讓他一根筋的侄子能從鬼門關撿回一條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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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豫心裡沒這麼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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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娘挺好的,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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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王探頭探腦在外麵看熱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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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句話怎麼說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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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得有失,福禍相抵,他雖沒能繼續跟隨盛元洲,在鄭王爺手底下做事,可跟隨薑貞也不錯,最起碼,天天有熱鬨看,薑貞怒殺相豫侄子這種事情,打著燈籠在鄭王爺營帳裡也看不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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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真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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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到他瘸著腿都想湊熱鬨,看熱鬨不嫌事大的心思被他明晃晃寫在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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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文情況如何了?

”</p>

梁王關切問守在外麵的葛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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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越長籲短歎,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流,“軍醫說傷得太重,怕是要不好了。

”</p>

“嘶,這麼嚴重?

”</p>

梁王倒吸一口冷氣,“二娘下手也忒狠了些,畢竟是豫公的親侄子,哪能真的打殺了?

”</p>

相豫也是,親侄子被當著自己的麵被薑二娘捅了一劍,他卻連個屁都不敢放,當真是男人中的敗類,懼內懼到極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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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越瞪了梁王一眼,“二娘做事自然有二娘的道理,哪有你來置喙的份兒?

”</p>

“?

”</p>

不是,薑二娘都這樣了,你們還念著薑二娘的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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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王的眼睛瞪得比葛越還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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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念著,像二娘這麼好的人,彆說現在這個時代,縱觀前朝也尋不到幾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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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越說道:“二娘為什麼殺修文?

還不是為了我們?

”</p>

“要是對修文輕拿輕放,指不定盛元洲那老混蛋還會抓修文當人質,這次是石都以命相救,下一次是誰?

滿哥蘭姐?

還是十萬大軍或者幾座城池?

”</p>

“二娘是把盛元洲的歪主意扼殺在搖籃之中!

是讓我們以後不用再以身犯險!

”</p>

葛越感動得眼淚汪汪,隻恨自己對薑貞不夠忠心,“二娘殺修文不是為了邀買人心,二娘根本不需要,二娘是為了我們,我們!

你懂嗎?

”</p>

“我挺不懂的。

”</p>

同為上位者的梁王對這種行為多少有點一言難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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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有那麼多能為下位者考慮的上位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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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貞這麼做,其實還是為了招攬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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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知道現在是跟盛元洲打仗的關鍵點,將士們能不能萬眾一心關係到能不能贏盛元洲,所以薑貞才會這麼做,捅趙修文捅得乾脆利落毫無悔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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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換成他來做,他也能......不,他真不能,這種大義滅親當著自家夫君殺夫君侄子的事情,沒點東西真乾不出這種事情,有點東西也乾不出,隻有薑貞這種狠人才能乾得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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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越眼淚汪汪的眼立刻怒目而視,殺氣騰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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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王瞬間改了口,“懂,我懂,二娘百年難尋萬年不見,實在是天上地下絕無僅有的明主。

”</p>

“那當然。

”</p>

葛越殺氣騰騰的臉色這才和緩一二,對著梁王唏噓歎息,“可惜老天對二娘著實不公平,這麼好的二娘卻跟著大哥白手起家吃了這麼多的苦,二娘當初如果嫁的是其他人,不是大哥,或許就不會這麼苦了。

”</p>

“?

”</p>

聽聽,這說的是人話嗎?

你是相豫的人還是薑二娘的人?

怎麼還替薑二娘嫌棄上相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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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王眼睛瞪得像銅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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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越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話有點失言,“唉,不說了,嫁都嫁了,阿和都這麼大了,現在後悔也晚了。

”</p>

“大哥就大哥吧,好歹大哥也相貌堂堂,有人主之相,雖有些辱沒二娘,但總比某些歪瓜裂棗強。

”</p>

“......”</p>

你還不如不說,這句話比剛才那句更失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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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向極瞧不上相豫的梁王此時分外為相豫鳴不平,自動忽略葛越話裡的歪瓜裂棗不是自己,“你這是什麼話?

二娘雖好,但豫公也不差。

”</p>

“若換成其他人,誰能眼睜睜看著二娘殺自己侄子還能無動於衷?

”</p>

“不眼睜睜看著,還能跟二娘動起手來?

”</p>

葛越白了梁王一眼,“大哥要是因為這件事跟二娘動起手來,我們這幫兄弟不等二娘開口,便能替二娘要了大哥的命。

”</p>

“?

”</p>

醒醒!

你們是相豫的人,是相豫的過命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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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王張了張嘴,隻覺得這個世界無比荒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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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家兄弟都能幫著自家夫人剁自己了,相豫這位大哥做得真失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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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彼時的相豫不僅覺得自己不失敗,還頗為沾沾自喜,二娘還是那個二娘,讓他一見鐘情的二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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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的二娘一身嫁衣提劍殺貪官汙吏,鮮皿噴了她滿身滿臉,她眼角眉梢的殺氣讓人看一眼便哆嗦一眼,他那幫兄弟看完之後嚇得腿發軟,手裡的長劍有些提不住,他卻像是見了天上的神女,一眼驚豔,二眼傾心,第三眼便非她不娶,恨不得把自己的心肝刨出來送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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娶妻當如是,文能提筆安天下,武能上馬定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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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一亂世之中他先噶,她還能捋起袖子把周圍梟雄全部收拾個遍,蕩平亂世重塑九州,問鼎帝位山呼萬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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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她那為數不多的良心還能念著舊情,指不定還會追封他這個死鬼前夫當當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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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百年後,因著他是她早死的便宜夫君,吝嗇筆墨如史官在他身上都要多扣幾個字眼,絞儘腦汁給他上好的形容詞——畢竟是開國女帝親自挑選的男人,哪怕他一無是處,史官也要為尊者諱,對著他大誇特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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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美好生活單是想想便讓人覺得心潮澎湃,以至於相豫再看親侄子趙修文的傷勢時都覺得不是那麼不能接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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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好好照顧修文,我去看看貞兒。

”</p>

相豫交代周圍親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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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衛頷首,絲毫不覺得相豫這種拋下親侄子去看殺人凶手的行為有什麼不對,“大哥是該去看看二娘。

”</p>

“盛元洲大軍壓境,二娘殫心竭力,晝夜難安,如今卻還要為修文的事情分心,真是太辛苦了。

”</p>

“是啊,貞兒委實不易。

”</p>

相豫歎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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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衛道:“前幾日斥衛在打探消息的時候獵了幾隻野雞,這東西在冬日配著冬筍極為滋養,大哥讓庖廚給二娘燉上一隻,補補身體。

”</p>

“有野雞?

那我現在便去交代庖廚。

”</p>

相豫來了興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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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貞治軍極嚴,哪怕是三軍主將也沒有小廚房,而是與將士們一個鍋裡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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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一來表示自己不忘初心,哪怕成了上位者,也不會對著底下的人作威作福,二來能最大限度讓庖廚不敢克扣將士們的糧食,不至於讓將士們餓著肚子上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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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貞的第二條擔心顯然是多餘的,上行下效,上麵的人作風清明,下麵的人自然不敢貪汙,起義軍的夥食是天下所有勢力中夥食最好的,沒有之一,哪怕是皇叔盛元洲與江東的楚王都遠遠比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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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豫來到庖廚,細細交代給薑二娘燉雞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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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嘞。

”</p>

庖廚手腳利索把野雞脫毛處理內臟,“野雞還剩兩隻,一隻給二娘,一隻給修文補身體?

”</p>

起義軍中從來不缺肉,隻是畢竟是行軍,帶的肉多半是風乾的臘肉或者醃肉之類的東西,斥衛打來的野味倒是稀奇些,剛送庖廚沒幾天,便被軍士們瓜分得所剩無幾,這最後兩隻,還是庖廚特意給薑貞留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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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豫點了點頭,“行,那給修文留一隻。

”</p>

“修文傷得重,是需要補補。

”</p>

庖廚是跟著相豫的老人,按照輩分,相豫應該喊他叔,早年受了重傷,年齡又大了,這才從前線退下來,當了庖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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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著是老人,又與相豫的本家叔父,庖廚與相豫說話便比旁人隨意些,一邊生火煲湯,一邊向相豫絮絮叨叨,“豫,修文這事兒你彆怨二娘。

”</p>

“二娘看修文看得比你還重,要不是出了這檔子事,二娘怎麼舍得傷修文?

”</p>

相豫大手一揮,“我知道。

”</p>

“放心,我不會因為這件事跟二娘生分的。

”</p>

“那就好。

”</p>

得了相豫的保證,庖廚這才鬆了口氣,“眼下是跟盛軍決戰的關鍵時候,你千萬彆跟二娘鬨矛盾。

二娘是有大能耐的人,嫁給你是虧了,你能娶到二娘,那是老相家跟老趙家祖墳集體冒青煙。

”</p>

“知道知道,這事還需要你來跟我囉嗦?

”</p>

相豫嬉皮笑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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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說話間,雞湯已煲得差不多,咕嘟咕嘟冒著氣,雞肉的香透過營帳飄得老遠把相豫肚子裡的饞蟲都給勾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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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豫擼起袖子,拿勺子去盛雞湯,“我先替二娘嘗嘗味道——”</p>

“啪嗒——”</p>

勺子還未伸進鍋裡,便被庖廚敲了手指,“又貪嘴,這是給二娘煲的湯。

”</p>

“我就不能嘗一口嗎?

”</p>

相豫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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庖廚三下五除二把雞湯盛進湯碗裡,指了指鍋裡的雞爪雞頭並一些雞肉的雜碎,“能,這是你的。

”</p>

“......”</p>

憑什麼貞兒吃肉他吃雞的雜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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庖廚道:“吃不吃?

不吃我喊彆人了。

”</p>

“吃!

”</p>

相豫立馬道,“有得吃總比沒有強。

”</p>

庖廚便把雞爪雞頭與雜碎盛出來,“你先把雞湯給二娘送過去,等二娘吃完你再回來吃。

雞湯要趁熱吃,涼了就不好吃了。

”</p>

“對了,彆偷吃,商城是出了名的富庶,你剛從商城回來,吃得比二娘好多了,用得著跟二娘搶這點吃的?

”</p>

“......知道了,囉嗦。

”</p>

相豫端起雞湯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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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曾想剛走沒幾步,便迎麵撞上讓親衛們提著野味來找庖廚開小灶的梁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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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庖廚做飯的手藝好,連梁王這種吃慣山珍海味的人都時不時帶著食材找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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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豫公這是要去哪?

”</p>

看到相豫捧著雞湯,梁王輕嗅著雞湯的香,問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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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王之前害過自己,相豫不大想搭理他,“去給二娘送飯。

”</p>

“什麼飯啊?

還需要你親自送?

”</p>

雞湯著實香,梁王忍不住又問了一句,眼睛直往相豫捧著的雞湯瞄,該說不說,庖廚做飯是真的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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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話已經說得這麼明顯了,相豫這廝的下一句話應當是邀請他一同進食,相豫既然邀請,他便賞臉去一趟,左右相豫這廝不在的時候他經常與薑貞一道吃,如今再吃一頓也無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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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王略整衣袖,隻等相豫來邀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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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飯管你什麼事兒?

”</p>

哪曾想,下一刻,他聽到的是相豫不耐煩的聲音,“讓開,彆擋道,耽誤了我給貞兒送飯你擔當不起。

”</p>

“?

”</p>

這是你跟盟友能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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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我之前確實害過你,但現在咱們倆已經是盟友了,二娘都說了,一笑泯恩仇,你怎麼還計較著之前的事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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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代雄主該有的體麵你是一點都沒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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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碗雞湯都不邀請他一起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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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王被噎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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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王站在原地沒有動,相豫有些不耐煩,要不是看在貞兒的麵子上,他早就一劍砍了梁王這個老王八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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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豫不再搭理梁王,端著雞湯繞過梁王,往薑貞的營帳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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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呸,誰稀罕你的東西!

”</p>

相豫對自己愛答不理,氣量與薑貞完全沒得比,梁王十分嫌棄,“要不二娘邀請我,我才不會來跟你當盟友。

”</p>

話音剛落,忽而想起相豫小心翼翼端著雞湯生怕彆人碰到的模樣,再想想清晨時薑貞一劍捅趙修文的模樣,梁王虎軀一震,臉色大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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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豫這廝該不是想毒死薑二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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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彆說,真有這種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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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雞湯沒問題,相豫為何不讓親衛來端?

相豫已是一方諸侯,哪裡需要自己親自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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雞湯裡有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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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豫想毒死薑二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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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豫在他手底下做過事,他太了解相豫的能力,哪怕沒有薑二娘,他也有一統天下的實力,而現在,薑二娘在起義軍中的威望尤在他之上,殺他親侄子都沒人敢阻攔,這種情況如何不讓人心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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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能殺他親侄子,明日便敢對他動手,以相豫的心思手段,當然是在薑貞對他動手之前先下手為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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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直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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