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看著命不久矣的老翁都開始跟她們搶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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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隻會掉鐵餅,不會掉餡餅,蘭月堅決不信自己就是一代傳奇的女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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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仆絲毫不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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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憶的人都這樣,把證據甩在她麵前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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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仆團吧團吧,把不知道從哪撕下來的一張蘭月的懸賞圖團吧出來,抬手一蕩,拿在蘭月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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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政權財務吃緊,從兩王公主到最底下的官吏都是極其節約的,尋找蘭月的懸賞圖在大一點的地方尚用得起絹布,到了鄉村裡,便隻能以紙張代替,紙張遇到濕氣又被人團吧,紙的質地開始變形,而畫在之上的人像,也因為紙的變形而分外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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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p>
這畫上的玩意兒能是威名赫赫的女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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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翁,你都出來行騙了,就不能走走心搞點能糊弄人的東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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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月一言難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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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你彆折騰了。
”</p>
蘭月道:“咱們都是同行,同行就彆騙同行了。
”</p>
蘭月回身從婦人手裡拿出一兩銀子,塞到老仆手裡,極為大度說道:“你也不容易,一把年齡還來行騙。
”</p>
“這一兩銀子送給你,以後出來騙人走走心,裝得像一點。
”</p>
“......”</p>
他看起來像缺錢到來行騙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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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仆盯著被蘭月塞到手裡的銀子,萬年不變的死人臉出現一絲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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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完錢,蘭月去拉婦人的胳膊,“阿娘,咱們走。
”</p>
沒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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婦人反而拽了拽她的手,讓她停在原地不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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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娘?
”</p>
蘭月有些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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婦人抬手指著老仆手裡的皺巴巴的畫像,上麵的人像扭曲不堪,但脖頸上的一顆小痣卻沒有因為紙張的變形而改變,反而因為紙張的緣故,越發彰顯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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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p>
婦人結結巴巴,“你脖子上也有小痣。
”</p>
“你、您是蘭月將軍!
”</p>
婦人磕磕巴巴說著話,用詞從你變成您,震驚的神色仿佛是凡人看到神祇,除卻頂禮膜拜外,再找不到其他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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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月愣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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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是下意識的反應,她抬手摸向自己的脖頸,那裡的確有著一顆小痣,與畫像上的人如出一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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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她的確是以身赴死阻止鄭水決堤救了中原百姓的女將蘭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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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月瞳孔微微放大,大腦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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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仆走過來,把蘭月塞給自己的銀子塞到婦人手裡,把畫像塞到蘭月手裡,瞧了瞧如遭雷擊的蘭月,以沙啞的聲音再度開口,“您現在相信了?
蘭月將軍。
”</p>
“跟我走吧,小公主很想您。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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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爭之世人命賤如草芥,死於戰爭的將士們甚至得不到草席一張,一個巨大的深坑,人疊人推進去,便是敵軍心存仁慈,對他們的身後事做了妥當的安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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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軍顯然不是這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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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楚王精心訓練後的他們更像是殺戮的武器,銳不可當,悍不畏死,如同出鞘的利刃,劍刃之上要鮮皿淋漓才能彰顯他們的赫赫軍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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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的軍隊不會對敵軍有任何的仁慈與憐憫,打掃戰場的軍士們將火把燃起,丟進屍堆如山的戰後慘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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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火遇上烈酒,頃刻間蔓延開來,火光裡隱約傳來沒死透的人的尖叫呻/吟,像是地獄裡發出來的聲音,刺得人的耳膜一陣陣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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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聲音楚軍聽了太多,如今已有些麻木,抬手捏捏自己的耳朵,便準備奔赴下一場的戰爭絞肉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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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與相軍不一樣,相軍身後是家國,是肉眼可見的美好生活,他們身後什麼都沒有,隻為自己的王而戰,至死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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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相軍不會殺俘,更不會屠城,他們會善待自己打下來的每一片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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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這是他們未來安居樂業的根本,他們如同熱愛自己的故鄉一樣熱愛自己九死一生才勉強占據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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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很好,可惜他們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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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一怒,伏屍萬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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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年前的皿屠江東,讓他們這些南人與一江之隔的人與土地永遠不會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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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軍開拔,老仆背著左騫,帶著蘭月與救了蘭月的孟婆婆,避開楚軍的行軍路線,去找相蘊和的大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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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騫傷得太重,幾乎沒有能救活的可能性,蘭月雖不大記得他是誰,但瞧著麵熟,看他奄奄一息,心裡也跟著難受,孟婆婆見了直咂舌,忍不住拉著蘭月偷偷問話,“蘭月將軍,他是不是你的相好?
”</p>
“你是薑王的人,左騫將軍是夏王的人,你們門當戶對,很是般配。
”</p>
騙婚這行乾得久了,孟婆婆看誰都像一對,“雖說您的年齡大他些,但您的本事您的名氣也比他大,您看上他是他的福氣,他不會在年齡上瞧不上您。
”</p>
蘭月看了看生死不知但頗為俊俏的臉,再想想自己的心疼,遲疑著回答了孟婆婆的話,“這......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
”</p>
——畢竟這人長得確實好看來著,</p>
“咳咳咳咳!
”</p>
正準備喝水的老仆差點被水嗆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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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誰跟誰是一對跟他沒關係,他的任務是把人帶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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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要人帶回去了,他的任務就算完成,理這些亂七八糟的關係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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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仆艱難咽下差點把自己嗆死的水,保持著自己一貫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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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沉默直到持續到接到消息飛速趕來的石都與他們彙合,風塵仆仆的將軍看到蘭月輕手輕腳給左騫擦拭著臉,麵上滿是溫柔與繾綣,將軍眼睛微微睜大,不能說是瞳孔地震,那也是如遭雷劈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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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月姑娘四字被將軍硬生生咽回肚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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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在外麵飲茶吃瓜的老仆掀了下眼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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嘖,他仿佛聽到了什麼碎掉了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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