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清林望著她嚴肅而白皙的小臉,仿佛還是昔日那個不通世故、我行我素的怪才小師妹。但他一直知道,在沉默寡言的外表下,她其實有一顆乾淨而純粹的心。那是旁人無法理解的獨好,一絲絲一點點就沁入他的心頭,經年累月,方知刻骨。
楊清林把目光從她臉上移開,看著腳邊大片新綠柔軟的青草︰“去了省廳,也可以參與一線查案,而且督辦的都是大案要案。另外,我也會……儘力給你創造適合你的專業發展和工作環境。”
許詡靜默片刻,搖頭︰“謝謝師兄,但我還是不想去。我現在跟著季白查案,他有非常豐富的刑偵經驗和獨到的分析思路,我還想繼續跟他學,不想中途放棄。”
楊清林不善言辭,並不代表他的直覺不敏銳。儘管師妹這番話說得平靜自然,不露任何端倪,可他還是莫名的生出一絲隱痛。
季白,季白,本省神探。傳聞中身世顯赫的京城公子,偏偏做最艱苦的刑偵,出生入死,錚錚鐵血。
在他停步退縮、想要先做出一番成績的這幾年,是不是已經有更好的男人,打動了她的心?
楊清林輕聲開口︰“好的,我會跟劉廳說,等你覺得一線沉澱得差不多了,隨時歡迎你來省廳。此外……”他轉頭,直視她的眼楮︰“來找你還有一件事。我……這幾年我一直在努力工作,也沒有交女朋友。你是否願意……跟我在一起?
我的性格可能比較無趣,也不善人際經營,也許我不能給你特別優厚的生活條件。但我會一直奮鬥,我有信心支撐和經營好將來的家庭。我也會儘心儘力的照顧你、愛護你,一直把你……放在首位。”
許詡心頭微震,靜靜的看著他。
手機忽然響了,是季白的短信︰“任何事等我回來再決定。”
——
季白回到辦公室的時候,天色已經全黑。星光如碎玉鋪灑在夜色裡,諾大的辦公室安安靜靜,隻有一個熟悉的縴細的身影,靜坐桌前。聽到動靜,她抬頭,清黑如水的眼楮,定定的望著他。
季白也望著她。
其實他知道她多半不會答應去省廳;也知道她應該不會接受師兄的心意。可他還是破天荒將車開得飛快,一路疾馳回了警局。
上一次這麼急躁的開車還是什麼時候?十五六歲,跟一幫發小不知天高地厚,深夜繞北京二環 一圈,拔得頭籌卻覺索然無趣。
那現在呢?為什麼隻是看著她安靜的容顏,胸膛中一顆心就開始慢慢滾燙?
是因為昨天在她發際蜻蜓點水的一吻,已經令他怦然情動難以自抑;還是因為按捺太久,在隱約察知她亦願意回應後,就再難甘於沉寂,不願再去想什麼運籌帷幄步步為營?
近水樓台先得月,他的樓台他的月。
走到她桌邊,腳步一頓︰“我有話對你說。”
許詡靜默片刻︰“我也是。”
——
走進季白辦公室,麵對麵坐下。
許詡先開口︰“我不去省廳,已經跟師兄講清楚了。”
季白看她一眼,點點頭。
俊臉沒有笑意,烏黑深邃的雙眼,牢牢鎖定了她。一抬手,拉開抽屜,摸出煙盒火機,偏頭點了一根。
許詡蹙眉︰“為什麼又抽上了?”
季白透過薄薄的煙霧,靜靜望著她,開口︰“許詡,我說過,隻有我女朋友能管我。”
同樣一句話,如今聽來,許詡的心弦像是被輕輕撥了一下。
季白話鋒一轉,神色淡然自若︰“所以,我追了你這麼久,有什麼想法?”
許詡清晰的感覺到胸膛中怦怦的心跳,但是……他的邏輯不對。
“你什麼時候在追我了?”
季白抬起沉黑的眼,靜靜看著她。
他很清楚,自己做的一切,其實有點薑太公釣魚願者上鉤的意味。因為他要兩情相悅,他要她也怦然心動。
不過他還是有點強詞奪理的淡淡答道︰“每天陪你晨練,手把手教你射擊,讓那幫小子叫你嫂子……不是追你是什麼?”
許詡又出現昨天那種輕微的暈眩感。但今天的感覺更加強烈,她的胸口就像塞進了個正在發酵的麵包,甜甜的正在發漲。
她還感覺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滿足感。這跟學業和工作取得成績時的感覺完全不同。這種滿足感不是淡定而冷靜的,而是跳躍的、悸動的,會撩動人心。
她長長的吐了口氣,令心跳平緩下來。
“不用追。”
季白完全沒料到她會這樣回應,心頭倏地一沉︰“什麼意思?”
她直視著他︰“我也喜歡你,所以不用追。”
——
夜色清幽,燈光靜謐。
兩人靜靜對望著。
笑意如同火焰般,在季白漆黑的眼楮裡,濃濃的靜靜的燃起︰“好。不追了。”
許詡被他盯得臉有點發燙,但還是理所當然問出最關心的問題︰“所以我們的關係算是正式確定了吧?”
季白笑意更深,漂亮的眉目在燈下染上近乎璀璨的薄光。
“非常確定。”
許詡看著他,也笑。不知道說什麼好,好像什麼也不用說了。
這時手機鈴聲不合時宜的響了,許詡有點心不在焉的接起︰“哥?什麼事?”
許雋幾日不見妹妹,怪想的,在電話那頭含笑說︰“晚上一起吃飯?”
許詡抬頭看著季白,目露探究︰“晚上你……”
“當然。”不等她說完,季白已經飛快回答,言簡意賅。
於是許詡對哥哥說︰“抱歉,我晚上約了人。”
許雋聽到電話裡隱約的男人聲音,心裡咯 一下,問︰“你……約了誰?”
這時季白已經拿起外套,走過去為許詡打開了房門。許詡起身,淡定的聲音終究還是透出一絲歡喜︰“男朋友。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