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每當那哭聲靠近,胸膛處的塘灰,便也變得溫熱幾分,然後才漸漸熄了。
也不知是手裡的老物件實在厲害,還是胸口處的塘灰起到了作用,他竟是真的逃出了這村子,按理說已經遠離了那井。
但也不知為什麼,這村子外麵,仍然是冷風刺骨,看不見的夜色後麵,似乎總有什麼東西晃動著,許積也不敢放慢了速度,隻是大步的向前跑著。
終於,他在細長的路上,看到一個身影,趕在自己前麵跑著。
想來便是莊子裡的夥計,許積又氣又怒,不由得大罵︰“混帳行子,你跑什麼?”
“膽氣但凡壯點,我們就一起弄了那玩意兒……”
“……”
他邊跑邊快步趕上,也是想著多個人做伴,心裡能安穩些。
但那人被自己罵的厲害,竟仍是不回頭向前走著,速度倒是緩緩慢了下來。
許積快步靠近,終於依稀看到了這個人的模樣。
看到了一張直勾勾盯著自己的臉。
那人沒有回頭,但還是看著自己,因為他這張臉,本就是長在了後腦勺上,僵硬的五官像是畫上去的,誇張的表情上麵,那雙眼楮最是奇異,死死的盯著自己,露出怪異的笑容。
它不是背對著自己,而是一直在盯著自己!
“啊……”
許積不知這是什麼,卻被這嚇的魂飛魄散,猛得抓起紅木劍向前亂揮。
那行子忽地消失,空地裡卻留下了聲聲嘻嘻哈哈的笑聲。
許積已經被嚇的腦袋都暈了,隻知道拔腿就跑,深一步淺一步,時而摔倒,爬起再跑,也不知跑了多遠,才稍稍的冷靜,再看前麵,卻是一群人圍在了那裡,瑟瑟發抖。
這一次許積有了經驗,死死的眯著眼楮看去,終於認出了那群人腰間的青色帶子,這才確定。
找著了,這回才是自己莊子裡的夥計。
“等我,等我……”
這一次他都不敢罵了,隻是快步趕向了他們身邊。
但靠近了時,卻又停了下來,這次看清楚了,確實是自己莊子裡的夥計,甚至還能隱約的從背景處,看出其中兩個,正是自己的跟班。
但如今他們卻聚在了一起,身體瑟瑟發抖,仿佛在商量什麼,又仿佛隻是湊在了一起哭。
待到自己靠近,發出了聲音,他們才慢慢的轉過身來,眼珠子像是骰子般咕嚕嚕的亂轉,身體仍然哆哆嗦嗦,不停抖著。
這一次,許積看清楚了,他們不是在發抖。
而是在抱著自己的手指, 的磕著,已磕的血肉模糊,隻剩了白骨。
“哎呀……”
他們這些人裡,仿佛有人認出了許積,忽地眼楮一亮。
聲音尖厲而怪異,極為難聽,卻仿佛帶著驚喜︰“終於又堵住你小子了呀……”
“啊……”
望著這些人靠近,許積隻覺頭皮發麻,恐懼湧上顱頂,便要拔腿逃跑,但忽地一股子陰風吹到了臉上,身體如墜冰窯,竟是身體發僵,握著紅木劍的手都提不起來了。
他幾乎隻是直愣愣的站在了當地,看著那一個個莊子裡的夥計,嘴皮子掀起,露出了森然冷厲的牙齒,向自己圍了過來。
無儘恐懼衝擊下,許積全身最後的力氣,隻來得及發出了一聲慘叫,在黑夜裡,傳出去了很遠,很遠。
“對了,就是這個味!”
遠遠的,土坡上坐著的胡麻,忽地站了起來。
他聽到了許積的慘叫,也從這慘叫聲裡,聽出了很多東西。
就是這種感覺,自己剛剛來到這個世界時,被那麼多邪祟圍著,便是這種感覺。
“該我們了。”
他吹亮了手裡的香,不多時,就見小紅棠一溜煙的從黑暗裡跑了出來。
兩隻小手緊緊的攥著,胡麻給她掰開來一看,就看到手裡居然還握著一塊肉,警惕的向身後看著。
剛剛她引過來那麼多東西,被趕的那麼急,居然硬是保下來一塊?
“快吃了吧!”
胡麻忙塞進了她的嘴裡,然後才呼了口氣,站起身來,轉身看向了前麵黑糊糊的夜色。
前方沒有半點燈火,隻有沉沉的夜色,躲在了夜色裡狂歡遊走的邪祟。
以及瑟瑟發抖的人。
“別人膽怯時,便正是自己的機會啊……”
胡麻緩緩行功,調旺了自己的火爐,給自己壯著膽,然後唰的一聲,從鞘裡抽出了鋼刀,帶上了心滿意足舔著手指頭的小紅棠,邁開大步,向著那邪祟遊蕩的深沉夜色裡麵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