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已經到了大半夜,但剛剛鬨了這麼一場,如今的夜裡,倒甚至比白天還安全,但他還是看到了很多的走鬼人,仍然在各個地方忙碌著。
  有的在燒香,有的在燒紙,也有的布下了法壇,聲音低低的念誦著什麼。
  胡麻在他們臉上,看到了一種虔誠而神秘的氣質,便隻是默默站在一邊,等他們作完了法,才上前說話。
  「小掌櫃。」
  那位牽了牛,帶著自家小孫子出來除崇的老人,見著胡麻,便點頭笑笑。他們平時與血食幫打交道不多,但對胡麻的印象都不錯。胡麻看到他點起了一大把香,在野地裡走著,每遇著一個墳包,便都插上一枝,有些看不懂他這麼做的用意,便客氣的低聲請教:「老先生現在做的是……」
  「安祟。」
  那老頭子笑的露出了豁子牙,道:「走鬼人呀,不光管活人,也得管死人。」「這次鬨祟,遭了災的不隻百姓,它們也跟著遭了災。」
  「別看白天時鬨得凶,其實有很多也不是自願的,被邪氣壓著,身不由己,而且還都傷得不輕呢.……」
  「畢竟都是入不了地府的魂,苦留在這個世上,等死而已,鬨祟的時候咱要管活人,但鬨完了祟,也不能就把它們扔那裡呀……」
  " "
  「入不了地府的魂……」
  胡麻聽著這話,心裡倒是微微一驚。
  胡麻深呼了一口氣,抬頭向夜色深處看了去,這時代少有燈火,一到了晚上,便都是黑漆漆的。
  但如今,卻能看到在這深沉夜色裡,各個村口,或是野地裡,都有星星點點的火苗起伏,偶爾還能聽見遠處傳來的聲聲低吟,古老,神秘,卻又有著種讓人心安的氣質。
  這些走鬼人的做法,似乎遵循著某種古老的規矩。
  而這又恰是自己之前沒有想過的:這個世界,真的有地府麼?若是有,為什麼世間如此鬨祟,陰陽秩序都亂了?
  自己向來修行,都是更重視守歲人的法門,因為自己能看得清,摸得著,實實在在,鎮歲書雖然霸道,但自己心裡沒底。
  因為那仿佛是在掌握超出自己界限的力量,轉生者不喜歡這種把命運交到其他人手裡的感覺。
  可這一次在山君的幫助之下,使了鎮歲書上的法門,又讓胡麻切實的感受到了那種力量的存在,那仿佛是一種權柄,仿佛是在召來一種森嚴肅穆的力量。
  那不是自己的力量,隻是自己在用,如同縣太爺在審台下的犯人。那力量是哪裡來的?
  「老先生,我不是走鬼人,隻是心裡好奇,這些死去之人的魂,真有一個歸宿麼?」他心裡組織著語言,壓下了心裡的好奇,輕聲向這位走鬼人問著。
  「那當然啦。」
  這位老走鬼人笑了,與胡麻在一起,倒沒有麵對那些血食幫掌櫃時的不自在,反而像是在與自家的晚輩聊天,他便也願意多說一些。
  笑道:「無常勾魂,判官審罪,地獄輪回,不都有的嘛.……」
  胡麻聽著,更覺得有些離奇,道:「那這世上為什麼這麼多陰穢,為什麼您說它們入不了地府?」
  「因為地府的門關了嘛……」
  老走鬼人道:「關了好多年了,就因為地府關了,沒規矩了,所以這遊穢生魂才越來越多,走鬼人的活也越來越多了嘛……」
  「關了?」
  胡麻更驚訝了:「為什麼關了?既然說關了,也就是之前有?」「那既然有地府,便也有勾魂使者,投胎轉世?」
  「老前輩見過這些事情嗎?」" "
  老走鬼人本來臉上帶著笑,如今卻有點尷尬了。
  還以為這小掌櫃是好人,沒想到,這是過來擠兌自己呢……「我到哪見去?」
  頗沒好氣的瞪了胡麻一眼:「地府關門,惡鬼出世,這世道亂作了一團,後來有能人出頭,才以黃昏為界,定了規矩,生人邪崇,各安其事.……」
  「.……別人都是這麼說的啊!」</p>
</br>
</br>
</div>
-->
</br>
</br>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