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時,周圍竟已異常的古怪。
一眼掃過去,便見得這村子裡,不知何時,已經站滿了表情僵硬,臉頰慘白的小鬼,紛紛舉著手裡的鎖吶,鼓起了腮幫子,吹出了那鬼氣森森,邪異非常的聲音來。
但再看一眼,又見周圍隻是空空蕩蕩,但那若隱若現的鎖吶與吹奏聲,卻還是不絕於耳,另有一幫子尖細的孩童聲音,扯了嗓子高聲叫著:
「掏了灶堂掃了灰兒,塗了胭脂抹了唇兒,」
「良辰吉日終來到呀,張家的姑娘要嫁人兒……」
叫聲中,蕩蕩夜色裡,竟響起了馬蹄奔騰聲音,帶著暗啞陰森的樂聲,與一大片若隱若現的影子,奔向了遠處。
「……」
「……」
「到時候了。」
也在此時,距離黃狗村子不遠的一個山溝裡,桌上的油燈,照亮了走鬼人張阿姑的半邊臉。
她這幾日裡,便一直噩夢纏身,一早又聽見了鎖吶響,便知道時候到了。
如今,明州四地裡,禍事不斷,又多匪患,便是有幾位相熟的走鬼,也都在各地忙活,不在家裡,況且她知道自己遇著的是什麼事,所以沒向自家門道裡的人講過。
倒是對外人,還偶爾提到。
但也因此,在如今這個日子裡,她仍隻是孤身一人留在了家裡,一早起來,便餵過了雞,打掃了庭院,收拾好了房間。
快入黑時,她給去世的母親上了香,但沒有抱怨,也沒有說其他的話,然後給自己燒了些湯水吃了,便又在屋子裡忙活,準備了各種事物。
有銅錢,有裂了紋的黑骨,有新製的幡子,最重要的,卻是一個罈子,擦得鋥亮。
一直忙到了夜裡,便隻是抱了罈子,靜靜的坐在床前,四下裡一片寂靜,走鬼人本來就習慣於在村外獨居,她住的離村子遠,很是僻靜,這天夜裡,更是連聲蟲鳴也未聽見。
直到時至半夜,她忽然聽到了遠遠的吹打聲,自夜色裡傳來。
她低低的呼了口氣,抱著罈子,吹滅了油燈。
屋裡一下子變得伸手不見五指,但屋外的風聲卻變大了起來,一陣一陣吹落了樹上的枯葉,緊跟著,忽然風聲大作,竟是連屋門也被劇烈的吹開了。
黑暗裡窸窸窣窣,也不知鑽進了多少古裡古怪的東西來,它們嘻嘻笑著,擁到了張阿姑的身前,七手八腳的摸向她。
竟仿佛是喜娘,在往她的臉上抹粉,給她換上大紅的衣裳,給她遮上蓋頭。
甚至還有一些手試圖扯開她,要奪下她抱著的罈子。
但是張阿姑別的任由它們,隻是抱著罈子的手,卻分毫不動,它們也就放棄了。
不多時,打扮完畢,一併擁著張阿姑出了門,便見農家小院前,竟是停了一台紙人紅轎,前後皆是密密麻麻的紙人吹奏手,院子裡以及不遠處村子裡的雞鴨牲畜,則在成片的死去。
這些鬼喜娘擁了張阿姑,將她推進了轎子,便又是一陣吹打,飄然而去。
黃狗村子裡,也正是鴉雀無聲,或者說,隻是活人無聲。
但影影綽綽的,不知多少東西蹦來跳去,歡天喜地,隻是讓人覺得陣陣毛骨悚然。
那衛家的老仆人,強撐了這幾天,已是快到了極限,他在衛家,雖是仆人,卻也稱得養尊處優,哪知道跟著姑爺回了一趟祖宅,竟是要跟這麼邪門的東西打交道。
尤其是,自己已經做到了這位五煞老爺吩咐的一切,如今它也已經降臨了此間,怎麼還不救自家姑爺?
也就在這時,遠處一陣陰風,飄然而至,吹吹打打的聲音,也再次在身邊響了起來。
眾人皆已被吹得神魂不存,眼前發花,看不清活人世界,卻看到了一頂紅色的紙轎,自遠空裡飄來,幽幽蕩蕩,飄到了這場席麵前麵。
那紅木台下,便有不知多少鬼祟,喜氣洋洋的迎了上去口中歡歡喜喜的唱著:「紅紮紙,灑喜錢,新娘子到了笑開顏。」
「跨火盆,掀轎簾,新郎官夜裡叫得歡……」
「……」
詭異的畫麵,倒使得在場眾人皆是心裡發寒,但最吃驚的,還是胡麻。
他已經耐心的跟了七姑奶奶,等了這一晚上,隻等著來個大的,豈料,好容易盼到了這五煞惡鬼降臨,他居然……
……真的要娶妻?
這可是堂堂五煞神,沒成想,居然還是個媳婦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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